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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的鐵質鉛筆盒,初中的時候被他們班憤怒的女生摔過好幾回,蓋子和筆盒也總是分家,全靠一根可拆卸的鐵絲拼接上,高中的時候和尹闊江同桌,熟了之後,尹闊江吐槽過N回他這早掉了漆的破爛銅鐵,表示願斥三十塊錢巨資給他換個最新款的,沈輕以最新款太花哨為由果斷丑拒。
來M大後,他也沒想要換新的,只是那天在新生見面會,瞥到祁琪桌上擺的毛絨粉紅豹鉛筆盒,心中一動,回來後就去網上找了找別的樣式。
一隻表情兇惡黑色狼狗,圓大頭,長窄身,還有條蜷曲的有點炸毛的尾巴。
江簫打開連結後,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特別不討人喜的圖。
「你特麼買玩具呢?」江簫皺眉轉頭。
「不給買算了,」沈輕抱著手機,甩給人一個後背:「我自己買。」
「操,」江簫被膈應的面色如屎,忍不住又低頭去看那圖,糾結片刻後,又猶豫再三,然後抬起頭,一臉便秘的問:「你就不能換個別的?」
「不能。」
「非要這個?」
「嗯。」
「這東西有什麼好的?」
「就是想要。」
「媽的,」江簫低罵一聲,然後說:「付款了。」
「謝了。」沈輕心情愉悅。
英專生必考的專四在明年上半年,沈輕在網上查過,江簫他們大二的課基本都是為專四專八做準備,應試這東西,刷題最有效,買鉛筆袋後,沈輕中午就睡不著覺了,一直側躺在床上,看底下的江簫戴著耳機刷題。
江簫買的題不少,普通的達標檢測套題,針對性分類練習套題,兩本純聽力測試套題,還有歷年專四真題,最底下還有用大書夾夾住的複印件,一厚疊密密麻麻的類似於答案解析的英漢分析,今天中午,沈輕就光看江簫做了一套真題和兩套聽力。
江簫真題應該提前做過很多遍了,對答案的時候一個沒錯。沈輕原先做五三真題的時候也是,做了N遍的題,看一眼就能把題目拆解個七七八八,考點要點陷阱都記得滾瓜爛熟,絕不會在一個坑裡重複跌倒,做得多了,連答案的解析思路都成了自個兒的,再碰到類似的題,舉一反三做起來也很容易。
剩下的兩套聽力,沈輕在江簫對答案的時候數了數。他哥第一套可能沒進入狀態,錯了三個,第二套沒錯。從這人耳朵上隱約可見的一圈淡黃色的繭能看出,江簫在聽力上下了不少功夫,畢竟他們英專生是全英文授課,如果連課都聽不懂,那這學也就沒法上了。
對完第一套答案,他哥臉色黑沉的就像掉進了屎坑,改完錯之後,戴上耳機擋住答案,又重新開始聽。
桌子在床尾底下,沈輕俯視的視線從江簫背後穿過,發現這人還真是把「孜孜不倦」這個詞發揮到了極致。
費了一上午的神兒,到中午了也不見個困,大學過得比高中還緊張,都快叫他這個僥倖撿狗屎運進M大的人自慚形穢了。
快兩點,江簫起身收拾書包準備去上課,轉身接水的時候,發現沈輕扒在床欄頭上瞧他,眉頭一皺。
「你幹什麼?」江簫語氣嫌惡,這人不會無聊到一整個中午都在盯著他做題吧?
不,這已經不能是無聊,這簡直就是變態了!
「剛睡醒,」變態答得從容,他掃了眼江簫手上的塑料水杯,問:「你要走了?」
「下午滿課。」江簫去飲水機那兒接水。
「晚上用我幫你帶飯嗎?」沈輕轉了個身,拿手機定了個下午二點五十的鈴,他們軍訓集合時間在三點。
「不用,晚上我去辦公室值班,」江簫把水杯塞書包邊上,挎起肩帶往外走:「九點回來。」
「值什麼班?」沈輕突然又想起了許海:「你是導助?」
記得上次許海來送奶茶,江簫那麼不客氣的從人手裡奪東西,許海貌似也沒覺得特別意外。
這倆人認識?
「不是導助,就是個值班的。」江簫臨走前說。
沈輕扒著床頭看著人關門離開,然後扯過被子,倒頭癱在床上就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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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軍訓集合前,沈輕收到黃鐘的一張道士施法的求雨圖,配文字:
輕啊,保護好你自己啊,一想到你會變黑,我就開始做噩夢。
沈輕回:
—你沒黑?
—嗚嗚嗚人家是黃皮膚,黑點兒古銅色腹肌更性感,你黑了就只剩下村兒了,好醜的說。
—別噁心我。
—操!老子他媽的已經被曬黑的你噁心的三晚上沒睡好覺了!
—我今天才開始軍訓。
—而我已經預見了你的丑。
—刪個好友?
—我給你買個防曬吧。
—用不著。—我想給你買。
—我想抽你。
黃鐘問他要收貨地址,沈輕沒給,他就是從村里出來的人,打小就在太陽底下挨曬,膚色是天生的,塗不塗防曬都一樣。
原先他家地沒包出去之前,在地里還有棉花,夏天暑假跟著他媽去拾棉花,三四歲的小孩長得還沒棉花高,他媽去拾棉花,他就坐地頭上自己玩。頭頂烈陽似火,沒人跟他說話,他坐在底下發呆走思,逮亂爬的小蟲子,或者拿小棍去戳螞蟻洞。
其實地里還有黃鼠狼,追得野雞竄來竄去,有騷臭味的地方,遍地飛的都是雞毛,野兔也有,灰色粗硬的皮毛沾著一身髒,耳朵也不乾淨,小短腿很容易被農場稻穀倉里的捕鼠器夾傷,帶著黏膩血口的兔子很倔強,好幾次大著膽子從他跟前跑過,他都懶得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