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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不一樣。
她現在的心情很惡劣。
人類心情不好的時候,是很容易衝動的,現在的她也是如此。
她忽然就想教訓一下這幾個女孩了。
——她一直不反擊,那是怕自己太過刁鑽、暴躁、孤僻的性格傷害到別人,可是所有人都以為她很軟弱、只會逃避,包括赤司征十郎。
除了逃避之外,她明明也會做其他事情。
不慡。
[又沒有心情趕稿了嗎?]齊木的眼神直直的,[說實話,她們的評價令我很不愉快。而且,討論的聲音未免也太大了,讓我無法忽視。我覺得應該考慮讓她們學會一下做人的基本方法……]
——好了齊木君你不要動手,不然世界會毀滅的。交給我就行了。
珠里筆直地站了起來。
如果庫丘林在的話,一定會直接把這幾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說教一頓。但是庫丘林被她關在家裡洗衣服,現在是她展示自我的場合了。
佐伯珠里放下筆,木著臉,幾步跨到了三個女生面前。她突然到來,令三名女高中生都微微一愕,隨即訕訕擠出微笑,打招呼說:“……午,午好啊,佐伯同學,好巧。”
佐伯珠里揚起了臉,露出一個【讓Tv組想要給所有男主角發便當】的鬼畜笑容,利索地抬起腳,踹翻了三名女生身旁唯一的空椅子。
哐當一聲金屬落地的脆響,讓四下安靜了下來。
“整天說長道短,你們的生活就這麼無聊嗎?”珠里冷著臉,一腳踩在了倒在地上的金屬椅上。
“?!”三名女生嚇了一跳,一副受驚的模樣,“這傢伙……說、說、說話了?!”
“從前我對你們的指指點點毫無反應,那是因為我的教養比你們好。”佐伯珠里毫不客氣地用手指比著自己的胸膛,聲音冷冷的,“我知道被人說教和批評的感覺很難受,所以我從不來苛求你們。但是……”
“佐、佐伯同學……”
“無聊也要有點限度吧!”佐伯珠里一腳碾在椅背上,用手肘撐著膝蓋,表情微凶,“不要以為我不發火,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女人!”
這樣的佐伯珠里,和平常的佐伯珠里反差太大,幾名女生顫了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陸續小聲地說了“抱歉”,隨即灰溜溜地結帳離開了。
看著女生們被嚇跑的背影,珠里嘆了口氣。
剛才和她們說的話,恐怕比整個學期加起來對她們說的話還要多。原因無他,是在得知自己“被白君所欺騙”後,乾脆地對世界觀產生了懷疑,也不願謹遵著白的教誨了。
實話實說,這樣子還挺慡快的。
她回過頭去,看到齊木楠雄正在冷淡地吃著巧克力布朗尼。不知怎的,她似乎覺得那個向來和她一樣缺少表情的人正在笑。
[不錯嘛。]齊木誇獎她,[你竟然也有這樣果決的時刻。]
——呼,心情慡多了,謝謝你,齊木君。倫敦和埃及的風景不錯。
[可以安心畫稿了嗎?]
——應該,可以了吧。
***
第二天,佐伯珠里已經冷靜了下來。
“庫丘林,我想要回家一趟。”她對自己的從者說。
“這裡不是Master的家嗎?”在陽台上曬衣服的庫丘林納悶地問。
“我是指,我的家族。”珠里抬起頭,眸光里有一分堅毅,“一旦失去了白君,我就想通了許多事情。沒有人會再安慰我‘躲藏在虛擬的網絡里就可以了’,所以我必須面對現實。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我要想辦法調查清楚鶴丸老師的身份。”
庫丘林把手裡的晾衣杆像耍長、槍似的轉了一圈,打趣說:“很不錯的眼神嘛。”
“‘照片是合成的’、‘只是因為無聊而已’,這樣的藉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想要調查出他的身份,憑藉我這樣普通的女高中生是很難辦到的,但是我的家族可以。”珠里握了拳,低聲說,“而且,我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什麼?”
“我想要解除和征十郎的婚約。”
“喔——”庫丘林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Master,你是認真的嗎?他可是你中學時代喜歡的人不是嗎?你還為他流過眼淚啊。”
“就算如此,匆匆定下的婚約也太不負責了。”珠里說,“我和征君都變了許多,在彼此都不了解的情況下訂婚,這算什麼啊。我現在的性格,也許根本不適合征君,強迫著把他和我捆綁在一起,會讓我感到愧疚的。”
她明白自己有多麼的不惹人喜愛,也知道赤司征十郎有多麼的優秀。正因如此,她才更不希望兩人因為父母的意願而糙糙定下婚約。
“那很好啊。”庫丘林合上了陽台的門,“Master終於變得堅強起來了嘛。”
珠里明白,這樣的轉變是被迫的。她失去了白,失去了構建孤獨世界最重要的支柱。現在的她可找不到能夠傾訴和寄託安慰的對象,只能自己一件件把事情處理清楚了。
“考慮到我母親強勢的性格,這一次回家,我可能短時間內不能再回來——”珠里扶住了額頭,語氣沉痛,“所以,庫丘林也跟著我一起去吧。在我真正的家裡時,要注意藏匿,免得讓我父母發現你的存在。”
“我明白、我明白。”從者敷衍點了點頭,“Master,你都已經要成年了,父母竟然還管著你的戀愛狀況嗎?‘壓著女兒不讓女兒交男朋友’的父母怎麼到處都是啊……”
珠里:……
根本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好不好!
***
離佐伯珠里上一次回家,已經過去了許久。這一次,她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時,來應門的傭人與女管家都顯露出詫異非常的神態。
“珠里小姐?”
女管家田村太太十分驚愕地望著她,“您遇到了什麼事嗎?突然歸家,我們也沒有準備歡迎的儀式,也還沒有通知夫人與先生……”
珠里揚起頭,望著門廳內熟悉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裝陳,說:“我想和母親或者哥哥談一談。”
“大少爺最近也在家。”田村太太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請您先回房間休息,您的房間我們一直有收拾打點,保證和您上一次居住時是一模一樣的。我們立刻去請大少爺過來。”
珠里鬆了一口氣。
談話的對象是相對好說話的大哥,而非是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的媽媽,或者是整天板著臉不近人情的父親,那可真是好極了。
她回到了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內。
正如田村太太所說的一樣,這間寬敞的洋室保持著上一次居住時的陳設,透出濃郁的西洋風情來。鋪著白色長絨地毯的房間一角,甚至還堆著她曾經所喜愛過的長耳朵兔子玩偶;久未有人動過的鋼琴罩上了滾著蕾絲花邊的白布,就像是等待著被人揭開的寶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