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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下人主子,不就是在說賈芸是個下人,有娘生沒爹教,也是影射賈芸的爹去的早,賈芸中途輟學,最近才又去了學堂。
賈芸一口氣堵在心中,但是不能回嘴,等王熙鳳罵過之後,這才笑嘻嘻的說:“嬸子別生氣,那頭珍大爺等著我回話去,咱們先開樓,撿了紗,可行麼?”
王熙鳳雖然罵夠了,但是見賈芸笑嘻嘻的不為所動,心裡仍舊不痛快,冷聲說:“撿什麼紗,沒看我忙這麼?”
武曌在外面全須全影兒的聽了,不由冷笑一聲……
賈芸最後也沒撿成紗,肚子裡一團火氣,悻悻然走出來,那面王熙鳳倒是得意了。
賈芸走出來,低頭往外,徑直向前走,竟都沒看見武曌,武曌站在他後面,幽幽說:“去哪裡?”
賈芸這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抬頭,才看到了武曌,趕緊給武曌請安問好,勉強笑著說:“林姑娘,剛給奶奶問好回來?”
武曌見他笑的難看,不由嗤笑一聲,說:“你當我沒聽見?”
賈芸咳嗽一聲,終於喪下臉來,但是拉不下面子“告狀”,畢竟自己是個大老爺們兒,被王熙鳳給教訓了,這面還要朝林姑娘告狀,實在沒臉。
況且林姑娘給自己物色了差事,一上來搞成這個樣子,也是沒臉,羞愧的緊。
不過賈芸沒忍住,悻悻然的說:“在學堂里,那薔二爺說,我不過是林姑娘養的一條狗罷了。”
武曌一聽,瞭然的笑了笑,最近賈薔總是找麻煩,可能是因為小聰明,看出了點端倪,知道賈芸的差事兒,是自己從賈璉那裡謀來的,所以想要跟自己這討好處,但是沒成功,因此懷恨在心,找了賈芸的晦氣。
武曌挑眉說:“狗?那倒是極聰明的狗了,比一般的人還要聰明。”
賈芸一聽,你不知道該喜好,還是該哭好,愣是哭笑不得,說:“姑娘,您這是……誇我呢?”
武曌說:“你自己找夸,我就是誇你,你自己尋罵,我就是罵你。”
賈芸不說話了,武曌嘆氣說:“行了,什麼一條狗,你見過養一條狗這麼不省心的麼?見天兒的還要操心,你倒像是我兒子了。”
賈芸沒忍住,給逗笑了,也覺得自己這樣子不行,便說:“那還請姑娘提點提點。”
武曌冷嗤一聲,說:“旁人欺負到你頭上,你就任由人這麼作弄了?這般忍氣吞聲的,別說是我兒子,就是給我做狗,我都不愛使喚!”
賈芸說:“那……怎生是好,打也不是,那賈薔家裡愛見的厲害,上面有賈珍大老爺,下面還有賈蓉大少爺,我怎麼惹得起?”
賈薔雖然不住在寧國府,但是地位穩固,因著他寧國府的老爺少爺關係都“非比尋常”,旁人也不敢找他的茬兒。
武曌則是抿唇一笑,說:“這不難,我送你個能個兒人。”
賈芸吃驚說:“誰這麼能個兒,治得了他們?”
武曌淡淡的說:“還能是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這一說,賈芸立刻醒悟,說:“焦大?”
武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旁的,但是賈芸已全然領悟了。
焦大天天養著,也沒個活計給他做,他不回寧國府,寧國府都要歡天喜地,自然沒人找他,而他這面在榮國府住著,武曌天天令人給他好吃好喝。
之前武曌捏著了多姑娘兒的把柄,多姑娘的丈夫可是廚子,有什麼好酒好菜,多姑娘兒經常送去給焦大,成天都虧待不了。
只是焦大這般養尊處優,心裡頭痒痒的,總覺得該干點什麼報答林姑娘才是,不然都荒廢了,還給養廢了?
正想著,那邊林姑娘竟然來找他了。
武曌過來,焦大連忙把酒放下,說:“姑娘,是又要我討錢去麼?”
武曌一笑,說:“討錢?不不,今兒個更有意思了。”
焦大見武曌笑起來,頓時也覺得應該是個有意思的活計,跟著武曌,那活計可不是一般姑娘家的活計,有意思的緊呢。
焦大不知為何,總覺得跟著這林姑娘,總有一種當年跟著老太爺南征北戰的感覺,甚至比那個還要來的緊張暢快。
武曌笑眯眯的說:“令你去教訓個人,悄悄兒的,別叫人看見了,知道麼?”
焦大說:“這還不容易?我焦大雖不做偷雞摸狗的事兒,但是想要偷雞摸狗,也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只姑娘一句,我什麼都給姑娘做來!”
武曌吩咐了焦大,焦大連忙應下,一一點頭,一疊聲說:“記住了,記住了。”
那面雪雁和紫鵑伏侍著,不過武曌說話聲音低,她們也沒聽見什麼,只是見武曌笑的淺淺的,而焦大越笑越邪乎,看起來後背直發涼,特別瘮人似的。
那面賈薔聽說王熙鳳罵了賈芸,心裡十分痛快,散學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賈芸忙碌著,便走過去,陰陽怪氣的說:“呦,這不是芸大爺?這麼忙?”
與賈薔一起上學的狐朋狗友就迎合說:“我聽人說啊,沒能耐的才忙,有能耐的人家都有條不紊,根本不見忙。”
有人起鬨說:“正是這個道理兒,若是咱們薔大爺坐纛兒,比這個強百倍。”
又有人說:“快別這麼說,咱們薔大爺也是他能比得?”
賈薔笑著說:“正是,我這樣兒,也是他能比的?”
賈芸一個字兒沒說,賈薔奚落罷了,就哈哈大笑著,帶著一幫子狐朋狗友,準備吃酒作樂去了,遠遠的走了,賈芸還聽到他們嘴裡罵著:“不過是死了爹的狗罷了。”
賈芸心中好笑,死了爹的狗?那不是把賈薔也給罵進去了?
賈芸也不氣惱了,眯著眼看著那伙人走,畢竟武曌已經想好了小道道兒,不怕教訓不了他們。
這天夜裡頭,賈芸忙完了,正好從府裡頭出來,就看到了焦大,焦大笑眯眯的等著他,說:“走罷,姑娘都吩咐了。”
賈薔另立門戶,不住在寧國府裡頭,這會子心情大好,吃了酒,準備回去了,有幾個狐朋狗友隨著,正奉承著。
一個人說:“薔大爺,聽說你改明兒就要下姑蘇去了?”
另一個人說:“是嘞!這姑蘇,景兒美,姑娘嘛……也美,薔大爺還是去採辦省親別院的丫頭,那就更是……”
大家一頓壞笑,賈薔也笑起來,說實在的,他第一次要出遠門,還這麼有油水可撈。
有人求著賈薔給他帶些東西來,賈薔一一應下,覺得很是有面子,這會子送到賈薔宅邸不遠,大家就散了,說說笑笑的走遠了。
賈薔搖搖晃晃,準備回宅邸,只這個光景,“呼!”的一下子,竟然眼前一黑,猛地一個麻袋套將下來,什麼也瞧不見了。
賈薔要大叫,但是還沒喊,立時被人一腳踹暈,連個咕唧都沒咕唧出來。
那套麻袋的不是旁人,正是焦大了,焦大帶著賈芸,動作那叫一個利索,老當益壯,不費吹灰之力,一把將麻袋提起來,整個提著昏厥的賈薔,往那沒人的地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