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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芸聰明,心裡跟個明鏡兒似的,武曌便說:“我看你這些日子,又落魄了?”
賈芸一提這個,滿是不甘心,但是也沒什麼轍,原是賈芸得了些好處,本打算的長遠,自己經營起來,在賈府中沒有正經差事兒的時候,做些買賣,賈芸本就聰明,小買賣不成問題。
只是沒成想,那些錢被他娘發現了,又遇到了他舅舅,他舅舅在香料鋪子做夥計,大名卜世仁,活脫脫的“不是人”,聽說賈芸“發達”了,又知賈芸心狠,就專門找他不在的時候,管他母親借錢,也沒個字據。
他母親心軟,也沒成算,全給借走了,連個說頭都沒有,這些日子賈芸手裡頭又開始寒酸起來,連賀禮都是擠兌出來的。
武曌笑了笑,說:“這並非什麼難事兒。”
賈芸一聽,立刻欣喜起來,奉承說:“芸兒就知姑娘是最厲害的,旁人根本比不上姑娘千分之一。”
武曌不領他的情,說:“擺聰明點兒,少費點兒口舌,用你拍馬屁?”
賈芸立刻點頭說:“是,是。”
其實武曌心裡有個想法,因著她當時在幻境中曾經看過賈府的事情,想到了元春這個時候也該省親了,要建造那省親別院,可是個浩大的工程,撈油水的活計。
武曌一心想要培養賈芸,往後好給自己做得力的助手,畢竟她做慣了女皇,不喜歡親力親為,有個助手是不錯的。
只可惜賈芸此時無權無勢,不過這不是難事兒,武曌便助他得權得勢,也不過是恍惚的功夫。
省親別院是榮國府和寧國府兩府一起建造的,寧國府的事兒是賈珍親自管,而榮國府的事兒,輪到這一輩兒,只有賈璉一個還算是年紀剛好,雖說挑不起大梁,但是也堵上了大梁,內地里許多事情,其實都是賈璉的妻子王熙鳳管的。
武曌就想了,若是這差事兒能落到賈芸頭上,實權和銀錢都有了,也是個籠絡人心的好方法,十分便宜了。
武曌這麼想著,回頭看了一眼,那邊賈璉正好鬼鬼祟祟的往這邊,生怕武曌將字據的事兒告訴了賈芸,哪成想就被武曌抓了個正著,眼神撞在一起,嚇得賈璉連忙低下頭,裝作沒看見,做賊心虛一般。
武曌幽幽一笑,建造省親別院這事兒若是讓旁人攬著,還不好給賈芸某差事兒,但是讓賈璉攬著,武曌想要給賈芸某點差事兒,還不容易麼?小辮子在手裡攥著,賈璉能不同意?
賈芸見武曌嘴唇微挑,好一個美人淺笑,但是莫名背地裡脊樑發寒,總覺得誰家要遭殃似的,便說:“姑娘可是有什麼主意了麼?”
武曌說:“是有了。”
她說著,方要和賈芸說,那頭裡卻有人大喊著:“老爺!大老爺!北靜郡王親自賀壽來了!”
眾人嚇得立刻住了聲兒,方才還一團熱鬧,此時寂靜一片,賈政連忙說:“快!收拾收拾!”
小廝們連忙衝過來收拾,眾人整理衣袍,正說話兒的功夫,北靜郡王竟然就走進來了。
今兒個天氣越發的冷了,郡王沒有穿官袍,也沒有戴王帽,一身月白色袍子,這種月白的淡藍色襯著郡王皮膚偏白,仿佛是神仙一般出挑,美玉無瑕,愣是找不出一點兒的瑕疵,袍子外面罩著一件帶白毛的月白披風,一走起路來,披風咧咧生風,果然是個俊美無儔的人物兒。
北靜郡王走進來,賈政帶著一行人,連忙拜下,那面的女眷也全都拜下。
北靜郡王還是一派溫和,全然沒有官架子,笑著說:“不必多禮了,今兒個小王是來祝壽的,哪有讓壽星老拜見的理兒?”
眾人連忙簇擁著北靜郡王往裡走,北靜郡王又笑著說:“別拘束,倘或我來了,你們便如此拘束刻板,混不自在,我倒是不能來了?”
賈政連忙賠笑,說:“是是是,郡王親和,我們怎麼會拘束?”
那邊都賠笑著郡王,眾星捧月一樣,女眷們躲得老遠,天色越發黑下來,已經黑得透徹,郡王逗留了好一陣子,不知今夜是不是要留宿下來。
北靜郡王飲了幾杯溫酒,有些不勝酒力,出來散一散,武曌遠遠見他往花園子去,立刻也站起來,悄悄往外走,因著她手裡頭,還有北靜郡王的一顆鶺鴒香念珠,趁著今兒還了。
武曌走出來,果然看到了北靜郡王,北靜郡王站在一株枯敗的樹下,樹上掛著燈火,一片片火樹銀花,將北靜郡王俊美的容貌映襯得更是天上僅有,地下無絕。
武曌還沒走過去,北靜郡王也沒回頭,卻低笑一聲,說:“林姑娘來了?”
他說著,轉過頭來,武曌很恭敬的給北靜郡王行禮,北靜郡王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全賴了姑娘相助。”
武曌一聽,便說:“怕是聖上已經打消了指婚的念頭?”
北靜郡王微微一笑,尤其是在這樣的燈火之下,襯著郡王的容顏,武曌看的心裡一突,不得不承認,郡王是個十分有資本的人了。
北靜郡王聲音溫柔的說:“是這樣,有了姑娘的鼎力相助,王大人也極力反對,再加上小王遊說,聖上已經不打算賜婚了。”
王大人說的自然是薛姨媽和王夫人的哥哥,王子騰了,薛姨媽聽說北靜郡王背地裡兩面三刀,不想讓女兒嫁過去,自然和自己的哥哥通了氣,大家都在遊說聖上,這事兒也就作罷了。
武曌一聽,就將鶺鴒香念珠拿出來,捧在帕子上,說:“即使如此,這念珠,郡王還是收好。”
北靜郡王低頭一看,白生生的手帕上,捧著那灰黑色的念珠,自有一種不勝的美感,不過他沒有去拿,只是一笑,說:“念珠……姑娘還是收著罷,不必還了。”
武曌有些納罕,說:“念珠乃是郡王的物什,民女拿著不好。”
北靜郡王“嗯?”的笑了一聲,挑起尾音,他聲音本就低沉動聽,這般一挑,更是沙啞溫柔,說不出來的醉人心思。
北靜郡王笑著說:“林姑娘難道看不出,我有心於林姑娘?”
他聲音款款,目光溫柔,若是旁的女子,恐怕已經醉了七八分,只是武曌卻清醒的厲害,反而笑了一下,渾然鎮定的說:“民女身份卑微,怕是配不上郡王。”
北靜郡王被立時拒絕了,哈哈一笑,也不氣惱,反而更是歡心起來,說:“林姑娘就是林姑娘,是小王配不上姑娘才是,姑娘此時心裡恐怕也在想,我這等草芥,如何配得上姑娘的冰雪聰明?”
武曌淡淡的說:“郡王折煞民女了……況,郡王也不是真的愛見民女,枕邊兒總有個聰明人,亦不是長久之計。”
北靜王並沒有否認,也沒有反駁,但是也沒有答應,還是不接那念珠,而是轉頭看了看那火樹銀花的一片,遠處熱鬧的一片,
隔了良久,似乎已經忘卻了武曌還在身邊似的,才說:“倘或你哪天有了心意,就來找我,這念珠……便是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