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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妻子,想要再見兒子一面。
白績也正好想見他。
他被用輪椅推進白務徽病房,父子相見,氣溫都低了兩度。
護士和警察在的時候,白務徽淚眼朦朧,噁心人的話一套接一套。
「小績,你能原諒我嗎?」
「你死了我給你燒紙。」
他倆都是病患,藥水高高吊著,誰也不比誰有氣勢,一個躺著一個坐著,警察看應該不會出事,就和護士退出了病房。
房門關上的一瞬間,白務徽驟然卸下偽裝,表情都沒變,眼裡的慈愛悔恨變成了化不開的惡意,兩個人對視,白績心跳突突地加快,好像一個眼神就把他拉回了那個血色的新年夜。
「過來。」白務徽說。
白績控制不住自己,他轉著輪椅靠近,眼神像要吃人。
「畜生。」他罵道。
「我是畜生,你是什麼。」白務徽輕鬆道,「白績,你真狠,真是我兒子,你知道我躺了這些天都在想什麼嗎?」
白績冷冷看著他。
「只要我活著,我一天都不會放過你們。」白務徽笑了,「先是你,然後是周雅雯,白績,我們一家人生死都得永遠在一起。」
「你身體裡留著我們白家的血,白績,我打你媽媽,你就要殺我,那未來的你會長成什麼樣呢?」
「你會變成下一個我。」
惡意滿滿的詛咒,白績瞬間失去了理智,他不顧傷痛暴起狠狠掐住白務徽的脖子。
「去死吧!去死吧!」
警察聽到動靜衝進來,兩個人被拉開,白績在警察懷裡掙扎撕咬,像瘋了一樣要衝過去跟白務徽同歸於盡,他傷的這樣重卻得兩個人才拉地動,被綁回病房直接暈了過去,差點又進一次手術室,身後的傷口都裂開了。
因為這件事,周雅雯怕兒子出事,白務徽抓著白績傷人的事再作文章,趕緊鬆了口,白務徽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這個結局白績難以接受。
白務徽在病房裡那一抹涼涼的笑成了白績的噩夢根源。他傷好了,卻患上PTSD。好像一次又一次重複新年的遭遇,痊癒的傷口整日整夜的疼,一個月暴瘦,精神恍惚,畏懼尖銳的東西、怕黑更厭惡紅色。
他的瞳孔終日顫動,不敢入睡,有自殘和傷人的行為。
初二那年白績休學養傷,同年,謝仕平通過報紙知道了青梅竹馬的遭遇,從京城飛回丹市。
*
齊項胸口微涼,濕漉漉的。
白績說完自己哭了,好像卸下了什麼包袱,重回了過往成了那個十四歲的少年,無措又恍然,躲在門板後面,除了哭什麼也做不成。他沒講信的事,但齊項也猜的到。
「沒事了沒事了。」齊項下巴抵住白績頭頂,掌心擦過胳膊上的日月,攀下向日葵的經絡,按在白績後腰那塊不平整的突出的一塊疤上,「揉一揉。」
「嘶!」白績要躲,沒躲開,渾身寒毛戰慄,「你他媽!」
哭的更凶了,齊項懷疑他想靠蠻力把自己頂翻。
白績哭跟別人哭不一樣,除了眼淚你聽不出他又其他的動靜,連抽泣都算不上,偏偏那淚珠子跟淅淅瀝瀝的雨一樣,惡狠狠地砸在人胸口,濺起一地水花,聲音都冒著兇悍的泡。
眼淚一出來,白績就憋氣,半天齊項才聽出來他嘟囔什麼髒話。
「哭個屁。」邊哭邊罵自己。
白績感到從脖子到腦門都發燙,可是眼淚開了道閘口,也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住的了,與其抬起頭面對面哭,不如埋人懷裡誰也見不著。
「疼不疼了?」齊項問那塊早該無感的疤。
「......」這怎麼說,白績止住眼淚,咬咬牙,「不疼!」
齊項的笑聲在他頭頂響起,嗡嗡地撞他耳膜。
「上一回碰一下就哆嗦。」齊項聲音輕輕的,講故事一樣,「但是這一次,我都快搓破皮了,你反倒不疼了。所以說,慢慢的它對你的影響會越來越小,你會擺脫它,從不恐懼到無視,你就戰勝它了。」
白績:「別搓了。」
「換個位置,這是齊氏脫敏。」齊項又改道順著脊梁骨按,循循善誘問,「以前看醫生了嗎?」
白績含糊低罵一句後直接杵了齊項一頭槌權作點頭,齊項悶咳一聲笑了。
「醫生怎麼治的?」齊項問,「就吃藥?」
「現在是就吃藥。」白績哭完聲音像一團豆沙餡的糯米糍,他說完就閉嘴了,咳嗽兩聲再說,「以前做過認知治療,還有眼動脫敏,沒成功。」
白績是抗拒心理治療的。
因為他怕自己心理防線被擊潰後泄露了白務徽給他寫信的事,即成的心理認知很難改變,並不配合治療,連基本的談話他都能不開口就不開口。醫生也嘗試對他進行過EMDR治療,然而白績本身就覺有攻擊性和防禦心理,這種治療對他對醫生都很危險,嘗試之後也不了了之。
謝家請過很多醫生,沒用。
白績略略哽了下,「我很容易受刺激,如果我發病是不可能坐一兩個小時寫完一張試卷的。」
「嗯?」齊項低頭看他,「怎麼說這個?」
「你知道我說的刺激是什麼嗎?」
「什麼?」
「開學考的時候,蔣睿身上有酒味,然後他考試的時候抖腿,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了。」白績說,「只是很小的事,都能讓我崩潰,齊項,如果我期中考試又發病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