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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太自私,不想待在社會福利院,便又跟著現在的父母來到了這裡,他們讓我上最好的學校,成績雖好,但卻會一直跟同學打架,太過易怒,想跟同學做朋友,但又不能,我無時無刻不在傷害接近我的朋友。」
「直到高三,那時突然覺得很累,很想放棄,不想再這麼繼續下去,主動提了退學。但沒想到,回家後的第二天,爸媽就給我請了心理諮詢師,接著又請了國外的專家,最後確診為邊緣性人格障礙。」
「那時我太疲憊了,被確診後不想再跟任何人說話,那些專家不管說什麼,我都張不開嘴,我的嘴被封印住了,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聽著這段平靜地敘述,傅關的眼睛越來越濕潤,為什麼同樣的世界,同樣的年齡,有的人會經歷這麼多,經歷著別人無法想像的苦痛。
不穩定的人際關係,易怒暴躁的情緒,自我毀壞的模式,扭曲的認知,被人拋棄的恐懼,這些無時無刻不在抹殺著聞浪西的靈魂,蠶食著他的軀體。
「但在被確診的一年後,我遇見了你。」
「見到你的第一秒,想接近你。」
「見到你的第二秒,想擁有你。」
「見到你的第三秒,想跟你活在一起。」
此時此刻,用言語已經無法去形容傅關的心情,他沒想到,自己在這人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重。
「我抽那種煙,是因為在還姓楊的時候,問了爸爸一個問題,問他抽的煙多少錢,他笑了笑,將剩下的幾根煙放進口袋,對我說是100塊。」
「那時我還很開心地鼓了鼓掌,誇他很厲害。但直到去年,那天太想他,想買跟他一模一樣的煙,聞聞他的氣息,但跑遍了商場,都沒有,打聽後才知道,那是只有在小商店才能見到的煙。」
傅關沒忍住,一滴淚落到了枕頭上,他難以想像,聞浪西在知道他最愛的一個爸爸抽的是那種煙時的心情。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傅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安慰這個詞對聞浪西來說太過空緲,太輕。
「不用同情我,不用可憐我……慢慢地喜歡我吧。」
……
翌日清晨,傅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昨晚睡得太晚,有些頭昏腦脹,看到床單才意識到,這是聞浪西的床。
立刻轉身,床那側空空如也,那人已經起床了。
傅關呼出一口氣,看著黑色的天花板,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昨晚的那些話。
昨晚聞浪西自顧自地說完後就睡了,不知道是真睡還是裝睡,反正那人躺在床上,之後就再沒動過,也沒翻過身。
傅關將被子疊整齊後,回到他的房間洗漱,整理完畢後便下了樓。
往廚房方向走去,看到了一桌子的食物,這是聞浪西做的早餐。
而聞浪西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桌上的食物。
直到感應到傅關,才轉過頭,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來吃飯吧傅哥哥,嘗嘗合不合你胃口。」
傅關見到這人,心跳不由得快了快,「早上好。」說完又就近聞了聞食物的味道,「好香,我喜歡。」
聞浪西輕輕笑了笑,等傅關坐好,面上逐漸嚴肅了起來。
傅關注意到了這一神態的變化,便知道這人有話說,便沒動筷,跟聞浪西面對面看著彼此。
聞浪西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昨晚對不起,我不應該鎖門,強留你跟我過夜。」
這人在對著自己懺悔,傅關眼裡的溫柔又多了一分,輕聲道:「沒關係,以後不想一個人的時候,就可以來找我,或者讓我來找你,都行。」
這是傅關昨天想到很晚的一個決定,他想對聞浪西好。
現在不管是同情也好,喜歡也罷,他只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必要的時候開導他,平日裡就只做這人的朋友,不再刻意觀察分析他的病情,不再含有目的地去接近他。
他準備真心待他。
接下來也不會想要直接入職,他想繼續提高自己的專業素養,去攻讀碩士博士學位,等他夠格成為一位專業化的精神科醫生時,再入職。
但在提高之前,他想先陪這人一年,他相信自己父親的能力,一年便可看到成效。
到那時,聞浪西的病情肯定比現在好很多,那到時候他也可以去專心地求學。
現在他一門心思都在聞浪西身上,只想看到這人早日好轉,這是他現階段最深的執念。
……
很快,便到了傅華升來聞家的日子,兩人在書房談了兩小時,已經下午六點,傅華升因為待會兒還有一場學術交流會要去參加,便沒再多留。
傅華升臨行前叫住了傅關,將傅關帶到他的車旁,一言不發地看著傅關,眼裡還帶著隱晦的笑意。
傅關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爸,怎麼了?」
傅華升看著傅關的神情,笑了笑,「關,那小孩是不是挺喜歡你?」
傅關心跳又加快了,手指在衣袖裡蜷了蜷了,但面上很平靜,淡淡道:「嗯,我跟他相處地不錯。」
「是嗎,那你覺得他的狀況嚴重嗎?」
傅關頓了頓才道:「挺嚴重。」
「是嚴重,所以他最近有沒有討厭過你?」
傅關抿了抿唇,道:「就三天前,但也只有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