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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關沒再聽下面的話,直接出門按開電梯走了。
父親知道他的性向,他在15歲剛意識到時便說了,傅華升對此沒多大反應,只是讓他確認好就行,並說一輩子可耽誤不成。
但沒想到,事情最後竟從他難以預料的方向發展了過去。
傅教授在他成年後,天天給他物色青年才俊,有醫學界的,教育界的,政法界的,還有最近的須季,金融界的。
個個都是那些圈子裡的精英才子,家境學識無一不是個頂尖的,雖說被家人支持是一件好事,但這支持的有些許過頭,傅關只覺得他這兩年有些承受不住。
剛想到這塊,手機鈴聲響了。
是沈秋。
電話剛一接通,對方便急促道:「傅先生,你怎麼還不回來,西西一早下來見你不在,不吃也不喝,就一直站在門口等,等到12點就上樓了,把他自己關進房間不出來,我怎麼敲門都不開,我怕他在裡面……」
第五章
傅關回到聞家已經快午後兩點鐘,剛進門就看到沈秋快速走過來,面上帶著焦急。
「傅先生,你快上去看看,如果西西還不開門,就只能叫開鎖工人了,他房間門拿鑰匙打不開,唉,這可怎麼辦,他還從沒有這樣過,要是出個三長……」
「不會的。」傅關也是非常擔心,沒等沈秋說完,便準備上樓。
在快速上樓的途中,他心裡甚是懊悔,明知道BPD患者恐懼等待,害怕身邊人的消失,他卻……
可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他接下來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必須將人安撫好。
帶著微重的呼吸,跑到聞浪西房門外,儘量調整好語調,對著門縫溫柔道:「浪西,你在裡面嗎?在的話就應一聲,出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耳朵貼在門縫處,想聽到裡面的聲音。
可惜,毫無動靜。
傅關越來越著急,將剛才因為劇烈運動而散落到臉側的長髮抓到頭頂,心跳越來越快,他開始害怕。
怕聞浪西會出事。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
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恐慌,繼續溫柔道:「開開門好嗎,我想進去看看你。」
依舊沒人應。
「是不是怪我走之前沒給你說,是我做錯了,下次去哪一定告訴你,出來見見我?」
傅關的抓在門把手上的手在抖,呼吸越來越重,等再發出的聲音都染上一絲顫抖。
「浪西,你正在裡面幹什麼呢,就給我應一聲好嗎?」
「就應一聲,應一聲我就下去給我們做飯,待會兒就我們兩個人吃,行嗎……」
門外是恐慌,門內是靜默。
一扇門隔開了兩人往日的親昵。
傅關的內心越來越來絕望,就這一會兒,臉色已經發白,往日那殷紅的唇瓣現已失去任何顏色,若是細看,還帶著細微的顫抖。
他想再駁最後一次,若還沒動靜,就只能叫人了。
骨節分明的手在門上使勁地拍了兩下,不再像剛才那般小心翼翼,聲音中帶著強烈的情緒,「聞浪西!讓我進去!我……」
話沒說完,面前這扇緊閉的黑色木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
是聞浪西。
突然出現在傅關面前的這個人,和往日一模一樣,板寸讓整個人的面容更加鮮明,斜飛入鬢的眉,烏黑深沉的眼眸,穿戴整齊的衣物,根本就不像將自己關在房內兩小時一聲不吭的人。
但又與往日不同,他看傅關的眼神里溫柔眷戀不在,有的只是疏遠和厭惡。
傅關被這充滿敵意的眼神刺到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那低沉漠然的嗓音便傳入了傅關的耳朵。
「傅關,你在我門外幹什麼。」
空氣凝固住了。
傅關定定地看著聞浪西,說不出一句話。
見人不說話,聞浪西微微蹙眉,看著傅關的目光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厭煩。
「若沒事,就不要待在我門外,哦,還是搬出去吧,以後別住在這兒了,像你這樣的人,不配讓我看見。」
傅關克制住內心的難受,他沒想過聞浪西的態度變得這麼快。
雖然這一天他早都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麼一個情境下。
這一刻,他終於切身體會到,BPD患者為什麼會讓照料他們的人崩潰,痛苦。
沒人能承受住這麼極端的情緒變化,昨天在他眼裡還是親密知己,今天就成了妖魔鬼怪,變得一無是處。
雖然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在說,別放在心上,這很正常,過幾天就好了。
但還是難受,心臟像被一塊巨石壓著,難以透氣,沉痛無比。
這還是怪自己,若是再小心細心一點,就不會遲到,就不會激發出浪西心中的情緒。
雖然遲到這件事在旁人看來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甚至都不會放在心上,但對於BPD患者來講,這就是恐懼的來源,是絕望,是憤怒。
這種情緒不被世人理解,一句又一句的『至於嗎』,就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地刺進他們的心臟。
他們便開始諷刺,開始貶低,開始厭惡那些拋棄自己的人,以此來慰籍自己,這人並不是完美無瑕,這人並不是天上神明,這人並不是真心愛他。
傅關現在就成了聞浪西眼中的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