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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尋不知道她死後有何臉面去面對院長,也一度因此而覺得自己不配活著。放棄了信念與夢想的人,有什麼資格活著?她愧對院長,愧對國家,渾渾噩噩至今日,全是苟活。
想到過往,周以尋咬了咬牙,垂下眼帘。
史密斯醫生說,她要是想痊癒,最好的方法就是遺忘。的確,每次想起,都只覺得痛徹心扉。一個承擔著過多的希望與責任的人,一個沒有資格選擇放棄的人,一旦放棄,就是罪人。
傅安鐸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只覺得不知為什麼,小姑娘的情緒突然低落起來。他是個心大又挺會炒氣氛的人,沒在意這個插曲,自顧自找著話瞎扯:「你多大啦?」
「九六年。」
傅安鐸挑眉,還挺有緣分?
他笑了聲,「我比你大三歲,不過我有個妹妹,也是九六年。」
他說起妹妹,沒有刻意,自然如流水,就似隨口一說。周以尋看得出來他很愛他的妹妹,不然不會連隨口聊個天都能想到他妹妹。
「你幾月的?」傅安鐸繼續問,也沒別的意思,就尋常聊天。如果非要探究,那——好吧,他有個習慣,那就是遇到和傅安里差不多年紀的女孩時都會隨口問問年紀月份。
問到這個,周以尋有點卡殼,她組織了下語言,「大概是六月。」
傅安鐸好奇:「怎麼是大概?」
「我是孤兒,警察把我從人販子手中救下後把我送去了福利院,院長說,當時是七月,我看起來大概是兩個月大,所以我應該是五月的生日。」
孤兒?警察,人販子,院長?
出場人物算是多的,也算是常人聽起來匪夷所思的,大多都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在傅安鐸耳中卻不覺得稀奇,畢竟他已經和這三種人物打了很多年的交道。
傅安鐸在心裡默默做了計較,微有些驚,那還挺巧,小里是六月初的生日,很多信息和這個女孩都對得上。不管怎樣,緣分是肯定有了。
他握拳輕咳一聲,壓住情緒,想再問問,但周以尋瞥他一眼,他大概就懂了意思。這女孩防備心重,他問得太隱私,她不僅不會答,還會對他升起防備。既如此,那他就不問了。
只是,雖極大可能又是一場空,但他對每個可能都不會放過。
萬一呢?
萬一呢?
如果她是,他又沒抓住機會,那他會懊悔一輩子。——二十多年,傅安鐸一直這樣警告自己。他查了不下百個女孩,雖然都不是,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周以尋的防備心重,那他就慢慢來,一點點地了解下去,直到排除她是小里的可能為止。
「IN」大門緊閉,周以尋帶著他從後門拐進去。池芮已經在了,和幾個waiter在擦著酒杯聊著天,看到周以尋,她從椅子上蹦下來,歡歡喜喜地跑過來:「老闆!」
周以尋並不是每天來,池芮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每次看到她眼睛都會發光。她是孤兒院出來的,周以尋把她當妹妹,她就把周以尋當姐姐。要不是周以尋,池芮讀不了書,也賺不了錢,她這輩子都是周以尋的,不管周以尋要不要。
周以尋輕輕頷首,問了幾個事,就讓她把報表拿來看看。
「點個喝的?」周以尋問傅安鐸。怎麼也是顧客,該服務還是得服務的。
「你會調嗎?」
真不按常理出牌。
周以尋提了兩款酒:「我只會這兩個。」
都是基礎款。
「哪個貴來哪個。」他說。
「……」
周以尋默默進了吧檯去做給他,他就跟她隔著一個吧檯繼續說話。
挺能侃的,侃天侃地,侃著侃著,又冒出一句:「能不能加個你微信?這樣下次你提前來的時候我也跟進來。」
傅安鐸自以為是個天衣無縫的好理由。
周以尋手上的動作很漂亮,行雲流水,乾淨利落,一邊還能分出心神應付他:「不用,我就一兩次提前來,平時很少出現,有時候營業了都不來。你可以加個我們店的官方微信,會有開門提醒,關門提醒,活動提醒,新品推送。」
周以尋也不知道從哪裡掏了張二維碼出來擺他面前。
傅安鐸:「……」
這麼看上去,還是挺專業的?
——但是是不是有點過於專業了!?
他吃了癟,氣悶地加了這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官方微信,把手機隨手往旁邊一丟。
周以尋:「財物丟了概不負責。」
「……知道。」傅安鐸沒由來的瞪眼,他至於為了個手機糾纏怎麼的?真是走太久了,傅二少的名頭都不響噹噹了。
周以尋其實有挺多事情要做,幾天沒來,就有一疊的財務報表等著她,加上零碎的瑣事,夠她頭疼。不過她的性格擺在那裡,不會去急,一樣一樣耐心地處理,不急不躁,又有條理,看她做事,其實也是一種享受。
傅安鐸手裡的酒很快就喝完了,想喊waiter續杯的時候,他突然轉了話頭,把酒杯朝她努了努:「再來一杯。」
可惜周以尋不是什麼好脾氣地伺候人的性格,頭也沒抬,翻過一頁報表,手指在計算器上靈活地跳動。
傅安鐸又吃癟,他也不惱,叫了waiter續杯,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池芮看得新鮮,就著明滅的燈光拍了張不甚清楚的照片,氣氛感爆棚,轉手她就發了個朋友圈:【老闆的追求者+1[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