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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金戈,金戈鐵馬的金戈。」他說。
「金、戈……」小雨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原來他不是韓嘉啊,然後她莞爾一笑說,「我叫桑小雨。」
「知道!」金戈懶洋洋地支起一條眉毛,「久仰大名啊。」
「嗯?」小雨很疑惑,「什麼意思?」
「你現在可出名了!」金戈冷嘲熱諷地笑,「有人很想見你。」說著,忽然直起喉嚨喊起來,「韓嘉!韓嘉!過來!」
韓嘉?———韓嘉!
小雨終於看見了他。
那個韓嘉———穿著潔白的襯衣,緩緩地向她走來……哎,那時,直到那時,她才真正看清了他———那是一張特別英俊的面孔,還帶一點青澀———是的,他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這個樣子……莫名地,心裡就有了一種純真的感動,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感動,那種感動就仿佛……
夜裡以為雨停了,施施地推開窗,推開窗的一瞬間,月光,清寒明亮的月光,靜靜地灑落,將她籠罩,將她照徹,剎那間她有了一種肝膽皆冰雪的感覺……空靈、透明……是的,那就是她對他最初的印象了———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是的,月亮,在沒有月亮的夜晚,小雨卻看見了月亮……而身邊,女生們在竊竊私語,她們說,這個就是韓嘉啊,真的很帥啊……
可是,小雨快要暈死了。他就是那個很像林的男孩子,那個在二食堂里遞給她甜牛奶和雞蛋餅的男孩子———怎麼?原來她早已遇見他。
「來,我來給你們介紹。」金戈的聲音破空而來,「這是韓嘉。這是桑小雨。」
「原來是你。」韓嘉勾了頭,嘴角邊浮起一絲好笑的神情———他準是想起了那一天,那個兇巴巴惡狠狠的中年女人,對著那個羞得滿臉緋紅緋紅、立在那裡瑟瑟發抖的女孩子吼。
小雨一點也不知道,原來她現在很有名。男生們選她為建築系有史以來最可愛的女孩。他們說她有一種古典的韻味,像百合一樣清新脫俗、純淨無瑕。
那時候,因為都住在14舍,韓嘉已經和建築系高年級的男生很熟。有一天晚上,一個大二的名叫李君的男生,拖上韓嘉一起,去了建築系大二的專教。原來第二天就要收圖,李君還才畫了一半,急得要命,早聽說韓嘉美術天賦高,就拉了他來幫他畫效果圖。韓嘉熬了個通宵幫他,臨了,總算畫完。李君眯起眼睛細看韓嘉畫的圖,樂不可支,想也不想,脫口就嚷著要介紹一個美女給韓嘉認識。韓嘉聽了,挺不屑地說:得了吧,就憑你那審美觀。原來那李君是以追女孩子聞名的,可是卻一個也沒有追上。他被韓嘉一刺,很不服,就說:這個女孩子真的很漂亮,下次有機會指給你看,你一定會很喜歡。韓嘉聽了,不由笑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喜歡?你說的是誰?李君就說:桑小雨。
桑小雨?韓嘉不由一怔。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
那時候,「黑白文學社」在學校各個角落都設了醒目的投稿箱,徵集小說、
散文、詩歌和美術作品。韓嘉也去投過一次稿。等到最新一期《黑白》印出來以後,不曾想,他的畫竟和小雨的詩配在一起,詩與畫的意境渾然天成,竟契合得天衣無縫。
《黑白》在校園裡的發行量很大,每個信箱都塞進一本,還有很多男生女生手裡捧著厚厚的一疊,立在學生們必經的食堂門口,逢人就遞上一本……
然後,就有人來拍著韓嘉的肩膀說:「原來和桑小雨這麼熟啊。」韓嘉說:「我不認識她啊。」「不認識?」別人都不信,把那本《黑白》攤開來,「不認識———這個怎麼解釋?連細節都像是商量好的。」難道世界上真會有這麼默契的事?韓嘉就笑了說:「她長什麼樣子?我也很想見見。」
他是先喜歡上小雨的詩,然後才開始留心她這個人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竟會這麼無緣———你來晚了一步,桑小雨剛剛走。已經想不起是第幾次聽到這樣的話了,韓嘉只好苦笑搖頭。
這會子,李君又重提小雨的名字,韓嘉不禁心念一動:怎麼?你認識桑小雨?認識,認識!李君搖頭晃腦地很神氣,我們是老鄉嘛!我還請她看過電影吶———只不過,人家沒理我。
快來快來!那天,李君不由分說,拽了韓嘉的衣襟就走,喏———那邊,倒數第三個就是桑小雨。他悄聲說著,一邊對著女生隊列指指點點。說這話的時候,女生們正排成長長的一列,前面的女生一個一個地走上台階,魚貫進入大禮堂。小雨立在那裡等著,這時,恰好半側過臉來。韓嘉就只遠遠地看見一個女孩子窈窕的背影,和略帶憂傷的側臉,很美麗,但是看不清。
小師妹!小師妹!李君在韓嘉身邊起勁地喊,喊得韓嘉都快羞死了。可是小雨沒有回頭,就那麼自顧自地走掉了……
越想遇見她,卻越是遇不見;越是遇不見,卻越想遇見她。臨了,小雨變得越來越神秘,充滿了懸念,像雲一樣,捉摸不定。
韓嘉重讀小雨的詩,細細地品味,在小雨的詩里感受她的靈魂,閉起眼來,無數次地在心中想像她的容顏,想著想著,就在紙上信手勾畫起來,可是怎麼都覺得不對,他捉不住那種飄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