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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另一面的韓嘉
韓嘉就那麼怔怔地立在那裡看著,看著小雨和男孩漸漸遠去……一時,心下惘然。正不知所以,肩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過身來看時,卻是金戈、葉澄和呂明遠三個。原來,他前腳剛走,這三個後腳就跟著來了。韓嘉原本以為他們三個又要擠眉弄眼、居心不良地起鬨了,可是卻沒有。
「打球去!」金戈嚷嚷說,「打球去!」手裡玩著一個新籃球。
四個男孩子就推推搡搡地往籃球場走。經過15舍樓下的時候,金戈瞄準二樓的一個窗口———
「呼———」那個籃球飛出去,「砰———」正砸在窗框上。
「嘩———」窗子打開了,探出一個女孩子興師問罪的臉來。
「Hi———你好!」金戈伸出食指,很輕鬆很瀟灑地頂著反彈回來的籃球,「嘀溜溜」地一邊轉著一邊朝那女孩子喊。
「你好過分耶———」那女孩白了他一眼。
葉澄立在旁邊,捂了嘴,笑得差一點嗆死。
「我叫金戈———不記得了嗎?」金戈再接再厲、不屈不撓地喊,「我們一起聽過張藝謀的講座……」
「受不了嘍———」韓嘉和葉澄兩個都說,「走啦!走啦!」
金戈一個人落在後面,還在磨蹭,不曉得那女孩說了一句什麼話,金戈竟然高興得雙手抱了球,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臉仰仰的,笑著,一邊笑,一邊後退,退了幾步,這才萬分不舍地轉過身,去追其他男孩子了……
四個男孩子在斑斑駁駁的陽光里,順著斜坡一路下山,過了老槐樹,又過了香樟樹……迎面,三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窈窕地走來,她們是大二的女生,也就比他們大一歲。
三個女孩和四個男孩擦肩而過的時候,金戈大瞪了眼睛,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們看。她們卻睬也不睬地繼續向前走,那麼冷漠那麼高傲,顯然對他們大一男生不屑一顧。
她們已經走過去很遠了,金戈還在頻頻回頭看。
呂明遠就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
「中間的那個不錯呀,」金戈嘟噥著,「要是在我們班就好了。」本來以為其他三個肯定會大聲附和,可是卻沒有———他們忽然間駐了足,眼睛直愣愣地盯向前面,臉上神情古怪。
金戈不由好奇,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卻看見———一個女人款款而來,一個很美麗的女人。是的,很美麗。你只會用美麗來形容她,而不會用漂亮。像剛才的那些女孩是很漂亮的,她們讓你眼前一亮,給你帶來快感。可是,這個女人卻是美麗的,美麗得給你帶來痛感,就像冰冷雪亮的刀鋒冷不防刺入你的心臟,殘酷得讓你一見之下刻骨銘心。
「Kao!」金戈低呼一聲,「李嘉欣!」
「不對!」呂明遠說,「是阿佳妮!」
「我……」葉澄說,「我怎麼覺得像蘇菲·瑪索?」
只有韓嘉一個人怔怔地立在那裡,臉漲得通紅,不信地看著那個女人慢慢走近。
「林嘉!」那個女人喊。
「她在叫誰啊?」金戈東張西望,周圍卻並沒有別人。
「林嘉!」那個女人向他們走來。
「我得走了,」韓嘉忽然訕訕地歪了歪嘴,「那是我媽媽。」說著,就急匆匆地走過去迎住母親。
「林嘉!」女人看見韓嘉走來,就站住了,「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回啊?」
「媽媽。」韓嘉冷冷地叫了一聲。
金戈們全都呆掉了———卻原來,這個美麗女人就是韓嘉的媽媽啊?
「林嘉!我給你發的簡訊,收到了嗎?」女人又問,故意裝得很輕鬆。
「收到了。」韓嘉冷冰冰地說,「不是說好了嗎?不要來找我,爸爸會不高興的。」
「哦,林嘉,林嘉……我想你,真的想你!就這一次,你不會告訴他的,對不對?」女人很心虛的樣子,眼裡滿是的苦苦哀求。
是的,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媽媽。媽媽固執地叫他林嘉。因為媽媽姓林,而爸爸姓韓。媽媽不願意他姓爸爸的姓。自從他開始記事以來,印象里爸爸媽媽永遠在吵架。別的孩子都渴望放假,他是唯一願意留在學校學習的學生。除了學習,他還能做什麼呢?除了考很高的分數,他沒有安全感。
爸爸媽媽還是離婚了。離婚的那一年,他正考高中。因為絕望,他曾經割腕自殺過。雖然沒有死,但他的心是傷透了。上了高中,他就獨自住到學校去了,兩個家———爸爸的家和媽媽的家,他哪個家也不回。爸爸媽媽拼命地想要補償他,常常到學校看他、討好他、拉攏他。他們什麼都捨得給他買,只要他高興。物質上他什麼也不缺,可是精神上呢?媽媽看見他穿爸爸給他買的新衣服,就會嫉妒得發瘋;爸爸知道他和媽媽一起逛了一次街,就會氣得半死。為了他的監護權,爸爸和媽媽爭吵不休,相互間恨之入骨。他又能怎樣呢?他總是處於兩難的境地,護著這一方,就勢必惹惱另一方。
這樣的日子痛苦不堪,他整天察言觀色、小心翼翼,他覺得他是分裂的。在爸爸面前是一個人,在媽媽面前是另一個人,在老師和同學面前又是另一個人。相互之間是隔絕的,他總在隱瞞。他隱瞞得好苦。有些事,他答應爸爸不告訴媽媽;有些事,他又答應媽媽不告訴爸爸;還有些事,比如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