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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衡眼底泛起難得的笑意:「可惜了,那麼多話你都不記得。」
溫令瑤用筷子戳著碗裡的豆腐:「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吧……我喝醉了,瞎說什麼都不能當真的。」
「不都說酒後吐真言嗎,我聽著倒像是真話。」男人語氣里也夾了笑意。
豆腐都快被戳成豆漿了,仿佛是她心慌的證據,溫令瑤趕緊又從盤子裡夾了一塊,放碗裡遮住,假裝若無其事:「是嗎?我說了什麼?」
她就不信他能說得出口。
「說我是冷酷無情的冷血怪物。」
「……」溫令瑤手指一抖。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
「活該沒有女朋友,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
她把豆腐餵到嘴裡,壓壓驚。
「還有,罵我是狗。」男人目光灼灼盯著她,似笑非笑,「不對,是狗都不要我。」
「……」那不就是單身狗嗎?
昨晚罵的時候沒發現,她居然,還很有,邏輯?
雖然被揭了老底,但溫令瑤不想示弱,淡定地把那塊豆腐咽下去:「哦,那我覺得我說得挺有道理。」
「嗯。」男人垂下眸,淡淡地說,「我承認,之前是我不對。」
溫令瑤驀地瞪大眼睛,抬起頭。
沈司衡慢條斯理地剔著魚刺,語氣卻有十二分真誠:「我對他們過分苛刻,處事態度也有問題,以後我會試著慢慢改。」
他從小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頂著各種各樣的光環長大,無論學業還是生活上幾乎都沒經受過挫折,也從未被人質疑。
再加上是家裡的老大,有個極不靠譜的弟弟和小他十歲的妹妹,責任感覺醒得過早,也過於強烈,潛意識裡就想為身邊所有人鋪好路,而別人也理所應當服從。
這方面,他甚至比父親還要專橫。
但別人的學業和人生終究都是別人的,他也不是什麼救世主,可以憑自己的雙手打造出一個人人皆是精英的理想世界。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因為不同而精彩。
活了三十年,竟然到現在才有人令他清醒。
溫令瑤驚詫得許久沒動。
直到男人把剔完刺的魚肉連著小碟子一起端過來,放在她面前,問她:「還走嗎?」
溫令瑤低頭看著碟子裡的魚肉,心口突突跳著,一陣暖意也跟著湧上來。
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沒有讓他看出一絲感動:「我又沒犯錯,為什麼要走?」
「既然如此,祝我們合作愉快。」沈司衡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眉眼舒展,唇角始終掛著淺淺的弧度。
溫令瑤吃完後,先把自己的碗拿進廚房,結果腳剛踏進廚房門,就忍不住驚呼起來。
砧板還放在水槽邊,上面有切剩下的青菜碎屑,洗乾淨的炒鍋還掛著水珠。灶台已經被清潔過了,廚房裡散發著清洗劑熟悉的香味。
溫令瑤訥訥地轉過頭,看向廚房外收盤子的男人:「你,你做的啊?」
她一直以為這頓飯是點的外賣。
畢竟她一個只會番茄炒蛋和土豆絲的俗氣女人,實在難以想像一個看上去不染人間煙火的男人,居然能做出這麼一桌豐盛佳肴。
「嗯,好吃嗎?」他一邊明知故問,一邊淡定悠閒地端著盤子進來。
「……」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廢話。
之前以為是外賣,所以溫令瑤沒有評價過一個字,因為對面坐的人是他。如果是向薇,她一定會激動地問是哪家外賣,好評回購一條龍。
沈司衡從她臉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保持著唇角微勾的滿意表情,把餐具整齊地擺進洗碗機,然後走到池子邊,拿起菜板。
溫令瑤連忙跑過去攔住:「不用了,我自己來。」
吃了人家親手做的菜,還要人家幫忙洗菜板,她的情商和臉面都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沈司衡也不強求,出去清理完餐桌,才又進廚房洗手。
溫令瑤識趣地側了側身,把水龍頭讓給他。
這房子戶型不大,廚房空間原本就被餐廳壓縮了一些,還做成封閉式,隔著一道門顯得面積更小。水池前只有窄窄的一條通道。溫令瑤原本占了一大半,這會兒兩個人幾乎擠在一起。她手裡還拿著沾滿泡沫的抹布,又不好退出去,只能任由他緊緊挨著。
身側是無法忽視的男人身體的熱度,還有淡淡的檀木香融在空氣里,密不透風地將她包裹起來,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的體溫和氣味。這種感覺,讓她再次想起那天晚上在他懷裡的時候,手心的觸感也逐漸回籠。
他這麼忙,還有時間健身嗎?是六塊腹肌?還是八塊來著?
如果是六塊應該會更好看,她不喜歡那種特別誇張的肌肉男。
溫令瑤腦子裡天馬行空,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勻稱,雖然因為拿多了手術刀,指頭上有一些薄繭,但絲毫不影響它的美感。反而比起毫無瑕疵的藝術品,這些樸素卻華麗的生命的勳章,更讓人挪不開眼。
溫令瑤從小是崇拜爸爸的,也崇敬醫生這個職業,雖然因此她自己常常被忽略,甚至也受到過傷害,但長大後還是義無反顧地崇敬並選擇。
爸爸也有一雙這樣的手。
小時候爸爸還在家鄉的社區醫院工作,不太忙,會抱著她逗她玩,爸爸手指上每個小繭子都被她摸過無數次。爸爸說那是勳章,是醫生的榮耀,她從小也想把那樣的光芒戴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