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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似乎很不一樣,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隻輕盈的小鹿在冰面上跳舞,下一秒,只下一秒,就要踩破他結實的冰面。
而他第一個擔心的念頭居然是,這湖水會不會太冷。
從值班室走出去的時候,他總忍不住低頭看看領帶,半晌忽然蹙緊了眉。
手法這麼嫻熟,難道是給很多男人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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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醫生,有對象了沒啊?」
「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幫你物色物色?」
普外的護士長陳姐是個將近五十歲的女人,最小的兒子去年也結了婚,開始操心科室所有女孩子們的終身大事。
外科女醫生不多,少有的幾個還是已婚,小護士們該搪塞的都搪塞過去了,於是陳姐的目標轉移到新來的溫令瑤頭上。
「溫醫生,咱們市醫療系統所有未婚優質男青年,在我這兒都有檔案的。」陳姐得意地拍拍胸脯,「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保證給你篩出來最合適的。」
「要求啊……」溫令瑤短暫思考了下,說,「我要求不高,就是不想找同行。」
陳姐仿佛吃了癟,連忙找補:「那也行啊,其他行業我也有的,什麼公務員事業單位啦,銀行啦,企業高管啦,你對哪個感興趣?」
溫令瑤再沉思了下,答道:「我對豪門比較感興趣。」
「……」
正看著陳姐精彩的表情發笑,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疾風般的步速,溫令瑤回頭一看,是同事秦宇,邊走邊跟她解釋:「86床的老爺子瘋病又犯了。」
「……」溫令瑤面色複雜地跟上。
86床是個年逾七十的男性,結腸癌,手術排在周末。不過才在醫院住了幾天,就把普外科病區搞得人仰馬翻。
這老爺子有精神病加老年痴呆。
剛來的第一天,就把隔壁病床的老大爺當成馬,騎在人身上拍人屁股,護士聞訊過去的時候,就好像看了場限制級大片。
無奈之下,只好給其餘病人換了病房,單獨為他騰出一間,鎖起來派專人看護。
然而截止到今天,已經有七名護工崩潰了。
可能很快就會迎來第八個。
溫令瑤跟著秦宇進去,迎面看見那老爺子把自己脫得光不溜秋,站在病床上蹦躂,旁邊是面如土色的男護工。
作為醫學生,溫令瑤對於看人身體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迄今為止除了沈司衡的腹肌,還沒有什麼能讓她心中再起波瀾。
秦宇上去拉人了,她斂了斂眸,問旁邊的護工:「怎麼回事?」
護工生無可戀地搖了搖頭:「溫醫生,我幹不了了,我特麼給人當孫子,也不想再伺候他了。」
溫令瑤也知道這種級別的精神病有多折磨人,同情地拍了拍小伙子的肩。
突然,剛被哄著穿好內褲的老爺子指著秦宇叫了一聲:「兒砸!」
秦宇:「……」
「哎,爸。」
溫令瑤忍不住「噗嗤」一笑,心口卻緊接著泛起苦澀。
這老爺子原本是沒有精神病的,年輕時還是位高中老師,退休後和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年朋友組了個樂隊,經常在公園裡演出,日子過得舒適愜意。
直到有一次,兒子全家帶著老伴出國旅遊,他為了樂隊表演沒有去。而那趟航班正好遭遇空難,飛機上的人無一倖免。
從此他便精神失常,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差。
「兒砸,你記得跟玲玲說,千萬別去法國。」老爺子握著秦宇的手,眼睛裡開始冒出淚光,「爸做了個夢……」
秦宇眼皮一顫,嗓音也哽了哽:「知道了,爸。」
「爸夢到你們那個飛機,從天上掉下來了。」
「不會的爸。」秦宇握緊他的手,「咱們不去,哪兒都不去,都陪著您好不好?」
溫令瑤瞬間紅了眼眶。
一名年輕小護士推著車進來打針,剛要開口,被她一個眼神制止。
溫令瑤接過推車:「你出去吧,我來就好。」
小護士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但還是乖乖出去,關上了門。
溫令瑤推著車走到秦宇旁邊,準備把藥袋掛上去。
老爺子看見她,突然喚了一聲:「玲玲啊……」
玲玲是他的兒媳婦。
溫令瑤扯了扯唇,把藥袋掛好後無奈地回了一句:「在呢,爸。」
「玲玲,你這是幹嘛呢?」老爺子驚恐地看了眼頭頂上懸掛的藥袋,還有她手裡的輸液管。
「爸,您身體出了點兒小毛病。」溫令瑤嗓音淡淡的,帶著點溫柔的哄,「問題不大,咱打兩針就好了啊。」
「我身體沒毛病。」老爺子把手往後縮了縮,「我不打針。」
溫令瑤把輸液針卡在滴斗上,無奈地俯下身:「爸,您乖不乖?」
「……要我打針,也不是不行。」老爺子盯著她,眼皮抖了抖。
溫令瑤眉梢一挑。
老爺子把她的手拉過去,和秦宇的放到一起:「爸想要個小孫女,你倆啥時候給我生一個?」
「……」
「生。」秦宇鄭重其事地說。
溫令瑤轉過頭,只見秦宇滿臉懇求和抱歉地望著她,再繼續哄老頭子:「您只要乖乖打針,我和玲玲就給您生孫女,好不?」
「這還差不多。」老頭子這才把手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