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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沒給我盛面,倒是暈惚惚地盛了一碗滾燙的麵湯。看來我的這位朋友也是個「俗人」,那汝窯瓷器還從來沒有見過呢,光是聽了兩段故事,就先讓他迷瞪了。
「思蓋布魯」(Sky-bule)啊,難道你真有如此令人神魂顛倒之魅力?
本回提示:
文中提到的汝窯瓷器,是近幾年收藏界裡的一大熱門話題。所謂汝窯者,實指北宋後期之官窯(亦稱汝官窯),窯址曾長期不明。1986年冬,考古工作者在今河南省寶豐縣大營鎮清涼寺村發現相關標本和窯具,始定其窯址位於該村。
汝窯產品的特徵為淡天青色釉,多有細紋開片。其燒造方法為「滿釉支燒」,這是一種在當時極為先進的燒造方式。汝窯的燒造年代非常短暫,約從北宋末期的宋哲宗的元祐元年(1086)至宋徽宗的崇寧五年(1106)的十多年時間。據歷史記載,北宋末、南宋初,汝窯瓷器已為珍品。流傳至今,汝窯的真品已極為罕見,在全世界範圍內不足70件,主要分布在中國的台北故宮博物院、北京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以及英國的大英博物館、達維德基金會等地。所見器物多為盤、碗、洗、盞等,亦有仿青銅器如出戟尊、奩形爐等,乃國寶級重器。
至此我們不難想像出,汝窯瓷器的確是價值連城的珍寶,絕非常人唾手可得之物。現在的收藏市場上,動輒出現汝窯瓷器若干,且言之鑿鑿、情之切切,其實都是「天方夜譚」,根本不足為信。明了此理,某種程度上比從「專業」上如何鑑別汝窯更為重要。
汝窯謎蹤之二:(1)
汝窯謎蹤之二:汝窯,我愛你的一切及其他
不可否認,我對汝窯青瓷是情有獨鍾,做夢都想接近它,然而真正接近它又談何容易?於是,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開始,我便頻繁地進出汝窯那神秘的窯址——河南省寶豐縣清涼寺村。在我的收藏生涯里,就留下了幾個跌宕起伏、啼笑皆非的片段。
說起這清涼寺,有點兒意思。現在其名叫「清涼」似乎沒講兒,為什麼偏偏在這裡燒造曠世之絕品——汝窯?個中必有蹊蹺。古人燒窯講究三大要素:土、柴、水。別看現在這裡淨鬧水荒,老百姓差不多家家都得挖水窖,據說這古窯址就是挖水窖才挖出來的,宋代這裡可不缺水,那清涼寺似乎該叫青龍寺才對。我尋思這兒的人長期以來說話有那麼點兒含混,是不是「涼」、「龍」不分?於是以訛傳訛?後來我在唐詩里看到一首王維寫的《夜過青龍寺》,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地界兒,可見這裡該正名了。
再說縣名「寶豐」,這「寶」為何物?據載此地「產瑪瑙也」。史書《清波雜誌》上說:「汝窯宮中禁燒,內有瑪瑙為釉。」就是這句話,給汝窯的製作工藝平添了神秘色彩,害得後來有不少假行家,逮著「汝窯」就捏著個三十倍的放大鏡瞪著眼睛看,邊看邊喊:「媽呀——快瞧,這氣泡上個個都頂著小紅點兒,那可是瑪瑙呀!真品——沒跑兒!」瞎他媽咋呼什麼呢?其實這瑪瑙不過就是氧化矽而已,在瓷釉里的作用跟石英類似,不值錢。汝窯真正的一抹「天青」和乳濁恬靜的神秘感,是當年的窯工們費盡心機、恰到好處地掌握了燒造溫度以及其他的化學變化造就的。古人是在用自己的靈魂去燒造汝窯,這才是千金難求的,但卻從來不為「收藏者」所看中,這就難怪日後發生那麼多以「汝窯」為交易的打眼悲劇了……
還記得第一次造訪,是在一個深秋的季節,天上下著濛濛細雨,那情景很有些像當年某農民收藏家「雞窩探寶」的經歷。一下車我先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這裡的村前坡地上,到處都是坑,一個挨一個的數都數不過來。
我不解地問陪同的河南朋友:「你們這裡是不是正在大規模植樹造林?」
河南朋友怪笑道:「啥植樹造林呀,這都是村里人挖瓷器挖的,真為了綠化,恐怕就沒這麼大的幹勁嘍。」
果然,這些土坑的四周,到處可見散碎的瓷片。此情此景,令我這個專門到處收集「碎瓷爛瓦」的人興奮不已、貪心難耐,我就問身邊的朋友:「我能揀一點兒嗎?」
朋友說:「看你這可憐樣兒,揀就揀吧。」
於是,我就奮不顧身地跳入坑中,就像一個已經三天三夜沒吃著糧食的餓死鬼,忽然給扔進了燒餅堆里。哪裡還管得了那坑裡的積水,任憑稀泥灌滿了我那雙嶄新的仿「花花公子」牌兒牛皮鞋。
那天我穿著一件綠色的雨衣,在數不清的土坑裡上躥下跳,忽遠忽近。朋友們說我就跟個大號的癩蛤蟆似的,腿腳特利索,一點兒不像在大城市裡坐辦公室的人。但是費勁揀出來的瓷片,村民看了以後都說是垃圾,一片汝窯也沒有,真是氣死活人不償命!
在河南,我新認識了一位朋友老丁,哥倆的脾氣挺投緣,於是老丁就領著我走村串戶,這才讓我真正見到汝窯的瓷片標本。令人驚詫的是,在這個小村莊裡,家家戶戶都有故事,都是深不可測的聚寶盆,可我卻一片兒也得不到,人們總是客客氣氣地甩給我兩個字:「不賣!」
那天晚上,我把老丁拉到賓館陪我,是夜,輾轉反側、不能成寐。一會兒抽根煙,一會兒起來撒泡尿,攪得老丁也睡不著。老丁就嘟囔:「城裡人毛病就是多,這麼好的沙發床都睡不著,用不用我給您喊一段兒豫劇催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