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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就像開在牆角的野草,毫不起眼,四季輪迴,枯黃凋零,而春風一吹,又肆意瘋漲。
這一晚雲悄翻來覆去沒有睡著,不同於知道林桀和孔西蕤在一起那晚的傷心難過,是興奮,是鼓足勇氣去試試的喜悅。
等到黎明初升,她才睡了過去。
中午一點,雲悄被樓下鍋碗瓢盆的敲擊聲吵醒,進浴室洗漱完,拉開房門趿拉著拖鞋下樓,她看見喬然在廚房裡忙碌,頭頂有白煙飄起,香味兒從廚房飄進客廳。
雲悄鼻尖嗅了嗅,走進廚房:「媽,你在做什麼?」
喬然把切好的配菜倒進鍋里,回答雲悄的話:「在給你冬青阿姨做湯,待會給她送去。」
「冬青阿姨在哪家醫院?」雲悄問。
「就在媽媽上班的第一院,那一身的傷……」喬然止住話頭,有點生氣的放下手裡餐盤,扭頭看著雲悄問:「七七,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冬青阿姨嗎?」
雲悄還沒搭話,喬然自顧自的說:「你不知道昨晚她兒子把人送來醫院時,顧不上自己那一身的傷,只讓我們搶救他媽。今天這孩子也在醫院,還不知道那身傷處理沒有。」
雲悄想起林桀那一身傷,心跟著疼了起來,他昨晚該是多無助,還頂著大雨回來,忍不住出聲說:「我陪你去。」
湯鍋里的魚湯熬得咕嚕咕嚕響,喬然把火關小,對雲悄說:「你先去換衣服,媽媽去停車場開車。」
雲悄點頭:「好的。」
十分鐘後,雲悄換了一條淡藍色連衣裙下出門,頭髮紮成丸子頭,齊劉海下的烏瞳澄澈明亮。
喬然把車開到巷口,看見雲悄出來,按響鳴笛聲,降下副駕車窗叫她:「七七,上車。」
雲悄正準備上車,看見在巷口擺攤的柏奶奶,巨大蒸籠冒著白煙,絲絲縷縷飄散在空氣中。
烈陽下,老人臉上汗如雨下,見有人過來買葉兒粑,用枯如樹杈的手擦了擦汗,笑眯眯的給打包裝好找錢,又笑著把人送走。
就這麼一瞬,像什麼觸及了雲悄心臟,她想到林桀,那個少年浪痞桀驁,別人口中的他頑劣不堪,整日不學無術,無人知道他將一顆滾燙的赤子心藏在嬉笑玩鬧的皮囊下。
少年是桀驁不馴的,也是溫柔善良的。
「媽媽,等一下。」雲悄小跑到柏奶奶攤前,要了一份葉兒粑,柏奶奶笑著給她包好,又多送了兩個,「喜歡就常來吃,奶奶不收你的錢。」
雲悄接過道謝,一雙亮晶晶的眼兒彎成月牙:「謝謝奶奶。」
在喬然催促聲中,她拿出相等的錢給了柏奶奶,轉身跑上了車。
柏奶奶看著放在桌上的錢,笑得無奈,感嘆一聲:「都是些善良的孩子啊。」
雲悄坐進車內,喬然偏頭看見她手裡用黃油皮紙包著的葉兒粑,疑惑皺眉:「你餓了嗎?」
「有點。」雲悄打開油皮紙一角,拿出一個葉兒粑小口小口吃著,順便給喬然剝了一個,遞到她嘴邊:「媽,你吃。」
喬然低頭含住葉兒粑,糯米的清香在唇齒蔓延,她含糊不清道:「味道還可以,但少吃路邊攤的東西,不衛生,知道嗎?」
雲悄眼睫垂下,在白皙臉頰落下淺淡陰翳,她輕嗯一聲,看著後視鏡倒退的風景,小口吃著葉兒粑,偶爾和喬然聊上兩句有關冬青的事。
喬然跟她說:「你冬青阿姨是個苦命的,當年不聽我和她爸的勸,硬要遠嫁給那個男人,為了給那個男人生孩子,大學沒讀完就輟學了。」
「那後來冬青阿姨為什麼和林桀爸爸離婚?」雲悄忍不住問道。
喬然打著方向盤,一邊和她說:「她還懷著歲歲時,那個男人信了他媽的挑撥對她大打出手,後來歲歲出生,你冬青阿姨連月子都沒有坐完,就被那個男人打得遍體鱗傷進了醫院,偏是這樣——」
喬然越說越生氣,因為兩家挨得近,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可後來就為了一個男人,姐妹反目成仇,互不往來多年。
「她又為了兩個孩子忍氣吞聲了幾年,歲歲四歲那年,你阿姨跟朋友出去回來,林成華那個畜生居然認為她和別的男人在外面亂來……」喬然話說到一半,發現自己不該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事,止住了話頭,對雲悄說:「七七,阿桀和你在一個班,你對他好一點,你林桀哥哥很可憐的。」
雲悄不知道林桀幼時經歷過什麼地獄般的日子,但從喬然的話里,和昨晚他那一身的傷,她拼湊出了事情原委。
大概是冬青遠嫁,卻嫁非所人,婆媳關係不和,歷經家暴、丈夫出軌,可那時候舉目無親,又為了兩個孩子忍了下來,直到某一天爆發和林成華離了婚,冬青帶著林桀和冬稚回到了南城投奔父親冬常頌,一人帶著兩個孩子艱難生活。
第一院的標誌建築越來越近,天空陰沉沉的,雲悄抿緊了唇,這一會兒,她是真的心疼林桀,那樣好的少年,本該在太陽下肆意奔跑,可原生家庭禁錮住了他。
雲悄是個感性性子,小時候在路邊看見受了傷的貓貓狗狗會哭,到長大了,看那些悽美文字的故事會哭。
她紅了眼眶,瓮聲瓮氣的說:「好。」
如果這個世界不願意愛他,她想去愛他,用一腔熱枕彌補他所有的遺憾。
住院部在四樓,雲悄跟在喬然身後走出電梯,冬青是在4021號病房,廊道上是進進出出的病人和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