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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雲祥最後總結:“所謂雷音也不是打雷的霹靂一聲,而是下雨前,天空中隱隱的雷音,似有似無,卻很深沉。”然後示範了哼“嗯、嚯”兩個音。

    離尚雲祥傳授虎豹雷音的時刻,現今已六十餘年過去。李仲軒老人回憶當年的情景,打趣地說:“如果沒有一隻耷耳朵貓,還真聽不到虎豹雷音。”

    【注釋:】

    『①形意拳不用蠻力,另有十八力,如下:

    永力:動久不變,如張弓然。

    反力:忽然全變,如弛弓然。(柔中含剛)

    攝力:挽之使近,如右手控弦然。(吸化勁)

    拒力:推之使遠,剛柔不入,如左手持弓然。

    總力:能任辟重,如槓桿之倚點然。

    折力:能分條段,如尖劈之斜面然。

    轉力:互易不窮,如滑車然。

    銳力:曲而能入,如螺絲然。

    速力:往來飛疾,如鼓琴而震顫然。

    動力:阻制馳散,如遊絲之節動然。  

    擰力:兩短相違,如絞鋼而成繩然。

    超力:一瞬即過,如屈鋼條,而使躍然。

    鉤力:逆深至隱,如弭釣魚,時擒時縱然。

    激力:強異爭起,如風浪鼓,乍生乍滅然。

    彈力:驟起擊壓,無堅不摧,如弩括突矢,突矢貫扎然。

    決力:臨機立斷,自殘不恤,如劍鋒宜陷,劍身亦折然。

    偏力:不低即昂,不令相平,所以居已於重也,如錐杵然。

    平力:不低不昂,適濟其平,所以息物之爭也,如懸衡然。』

    師是平淡人

    在尚師的子女中,我學拳時只見過尚蓉蓉一人,一直以為她是獨生女。那個時代封建,男女授受不親,尚師家來人多,尚師忌諱人跟他女兒說話。尚蓉蓉的文化水平比我高,聽說是在東四九條上的小學,又上了中學,但沒有上完。我只是個小學畢業。

    一天,我去尚師家,見幾個十來歲的小孩纏著尚蓉蓉,說:“小姑,別人要這麼打我,該咋辦?”尚蓉蓉說:“不怕,這麼來。”和這幫孩子在院裡玩上了。  

    尚蓉蓉的出手很快,跟小孩比劃不敢帶勁,變招巧妙。她對那幫孩子說:“開始打拳砰砰砰,這不對,砰砰砰之後的東西妙著呢。”我看了一會,知道她得了尚師的武學,這也是我見尚蓉蓉時間最長的一次。

    尚師不指望她與人比武爭名聲,因為女子天性有股溫柔,不像男子比武下得了狠手,所以對付一般練武之人綽綽有餘,但在性命相搏時,女人天性上就吃了虧,尚師只是希望她能將自己的武學繼承下來,流傳後世。

    師母姓趙,我沒問過名字。尚蓉蓉長得像師母,不特別漂亮,但順眼大方。師母左腿有點瘸,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摔的。我叫師母,而單廣欽叫“媽”,他與尚師情同父子。

    我在尚門中和單大哥交情好,由於我學拳的後半階段是從天津往北京跑,和別的師兄弟就交情淺了。

    尚師家是東廂房三間,廂房比正房矮,但尚師家有電燈,不是尚師有錢了,而是尚師的徒弟單廣欽有心。那時同在尼姑庵住的鄰居安了電燈,尚師家還是點煤油燈,單廣欽說:“咱不能比旁人差。”給尚師家安了電燈。

    與尚師同院的鄰居中,沒有賣藝賣苦力者,多為作小生意的,還有文化人。我是進了尚師的院門,就自己要求自己規規矩矩,別人不與我搭話,我也不與人攀談。  

    我從天津來都是吃完午飯再去尚師家,尚師說:“遠來是客。”不讓我太拘束,讓我中午在他家吃,說得多了,我就吃了幾次,都是雞蛋炒大餅。

    那時一個警察一個月九塊錢,尚師一個月可能有三塊錢。我習武,我父親非常反對,但我母親王若南是支持我的,她對我說:“文人就是鬥心眼,武將才是真本領,國家有災要靠武將。”

    沒我母親的支持,我是學不下去的。她的爺爺王錫鵬①在浙江定海被洋人的炮彈炸得只剩下一條腿,她小時候經歷過“鬼報喜”的事,就是王錫鵬陣亡後,家裡人極度悲傷,幻覺中覺得有人說:“老爺又升了。”結果王錫鵬死後真給升了一級。

    我姥爺王燮②在八國聯軍進北京因抵抗被洋人殺害,有人說他是被押到德勝門給點了天燈,其實是砍了頭,我母親說入葬時沒有腦袋,做了個銅頭,外界說是做了個金頭。

    那個時代哪有那麼多金子?慈禧太后賞王家女眷,也不過二十個金扣子。我的二姥爺王照協助光緒變法,慈禧殺人時,他剃光頭扮和尚逃到日本方撿了條命。

    尚師是瞅著我是忠良之後,才收的我,我立下了不收徒的誓言,尚師管我叫“小李子”。  

    尚師話很少,唐師能和尚師聊起天來,但不管說多久,也只是談拳,很少說閒話。尚師、唐師都是平淡和善的人,見人來了笑臉相迎,令人感到愉快。

    尚師和師母住三間東廂房靠南的一間,不睡火炕睡木床,房裡西牆上掛著一個一尺來長的達摩像,是墨筆畫,鑲在鏡框裡。

    房裡有個六仙桌,三個抽屜,帶銅把子,有一個抽屜是任何人都不能動的,其中有一本李存義寫的《五行拳圖譜》。那是窄本線裝書,尚師只有一本,唐師也只有一本,唐師的這本書傳給了我,但我因生活動盪而遺失。

    我能有習武的心也是因為受了辱。我十五歲的時候,想到北京見世面,通過親戚介紹,在北京王府井大街的東路“天津中原公司北平分銷場”做了售貨員,這在我家是降身份的事,但我父親在南京與人做生意賠了錢,家裡一度困窘,父親很消沉,不管我了,我也就來了。

    這個銷售場是兩層樓,賣百貨,規定工作人員不准賭博、不准打架,否則就開除。一天下雨,銷售場的後門在胡同里,下班時較擁擠,許多人沒傘都擁在過道,我有傘便往前擠,結果後面人一推,我就擠了前面的人,那人還沒打上傘就給擠到雨地里,他回身就給了我一巴掌,撐上傘走了。  

    我覺得很屈辱,就跟他一直跟到了長安街的公共汽車站。那時是有軌電車,電車開過來時,我撲上去將他腦袋按在鐵道上,說:“我要跟你同歸於盡!”其實傻子才跟他同歸於盡呢,我是真氣急了,但還有理智,半撒氣半嚇他。

    他叫饒,我放開他。他和一個相好的同事掄著傘打我,我也回打,結果我們的雨傘都打壞了。他後來到警察局告了我,說我要殺人,給關了一夜。

    想到銷售場的規定,我想:“與其讓人開除我,不如自己走。”其實這份工作是我北京的親戚介紹的,他有面子,我再鬧騰也不會開除我。但我覺得我鬧事,首先對不起他,心中有愧,就不再去上班,就這麼丟掉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沒了工作,只好回家,正碰到唐維祿的大弟子袁斌要教我,就此結識了唐師。津東大俠丁志濤比我年長,但我是他師兄。袁斌教我時,唐師總來看,也就指點了我,只是還沒有正式拜師。那時丁志濤仰慕唐師,求拜師多次,唐師都不答應,嫌棄丁志濤是殺豬的,說:“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這種人狠,不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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