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僱傭兵的性質和警察決不一樣,他們只為佣金而來。這位X先生出手極為闊綽,給出的佣金甚高,只提出了唯一一個要求——必須保證他的未婚妻的安全。
他們是無國界安保公司的僱傭兵,簽過數不清的生死狀,之前即使是再危險的任務,也從未有過這麼高的酬金。他們在槍林彈雨和血色里穿梭,只為佣金和僱主賣命,從來沒有服過誰。
然而眼前的X先生是個例外。
那年歐洲某地下市場的風雲,他們也略有耳聞。他們第一次看到傳聞中的X先生時,只看到一個年輕人靜坐在猩紅的沙發上,面色沉靜,眸中斂著刺骨的寒光,比他們這些出生入死的人要冷酷得多。
遠處傳來刺耳的槍聲,伴隨著幾聲爆炸聲,緊接著,嘈雜聲陡然變近。
陳幸溫柔地將俞熹禾放在防彈車的后座,他站在黑色轎車外,剛想離開,俞熹禾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陳幸……」
她看不見,卻察覺到他要離開,頓時不安起來。他們才剛剛重逢,俞熹禾不想他離開,她拽緊他的風衣,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什麼都沒有說,但微微顫抖的聲音已經表明了一切。
何止是不安和害怕?
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槍聲,剛才在陳幸懷裡,她也聞到了他身上的硝煙味,雖淡,卻還是殘留了一點兇險的味道。
「在車上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他彎下腰,指尖勾過她肩側的長髮,將它們攏在了她的耳後,低頭萬分虔誠地在她的唇邊落下一吻。然後他取出了一個隔音耳機給她戴上,動作小心輕柔,仿佛重一點會弄傷她。
俞熹禾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在她「眼前」,在陳幸背後,發生了什麼——原本關她的別墅庭院裡發出的響聲驚天動地。
「阿禾,我愛你啊。」
可惜她戴著耳機,並不能聽見陳幸含著笑說的這一句話。
新年已經過去了三天。之前他一直在費城搜尋著她的下落,冬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他卻仍覺冰冷刺骨。
歐洲某處的地下市場,有無數人領著他的薪水。而現在,他將他在歐洲的大半勢力牽引至這裡。從得知她當天沒有離境記錄的時候起,連續三個小時,他派出的人終於查到了俞熹禾失蹤前的監控視頻,又根據視頻里的線索,查到了程煜的仇敵密什家族,剛好這時候程煜也接到了簡爾的電話。
陳幸突然出現在程煜面前時,對方嚇了一跳。
陳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這幾天的。冬天的費城很美,但他沒有半點心情欣賞。天這麼冷,他都不知道他的女孩在哪裡,會不會受凍。
她受一點傷,都能逼瘋他。
在比蒂維爾鎮某處山林內,槍戰還沒有停歇。
子彈破空而來,帶起迅疾的風聲,硝煙瀰漫成濃雲,激烈得如同好萊塢槍戰片。
安格曼坐在另一輛車裡目睹了這一切。那天他逃了出去,在高速公路上攔下了一輛車,車主把他帶到了最近的警察局,他才知道,這裡原來是比蒂維爾鎮。
而他才到警察局不到一個小時,還在做筆錄的時候,突然有數輛車疾馳而來,停在了警察局外。他瞬間有些驚恐,以為是那些人追了過來。
第一個下車的是個中國人,黑髮黑眸,眼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暗色。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上一秒他內心還被強烈的驚恐占據著,這一秒他突然覺得這個人就是那個女生拜託他找的那個叫Chen 性的人。
一旁的警察局局長走了上去,對那個人說:「他就是那個來報案的人,舉報有人製毒並且綁架了一位在P大就讀的中國學生,很有可能就是你之前報案要找的那位女孩。」
那人抬眸,冷冷地看了過來。
安格曼的心「咯噔」一下,在對方冷漠的視線里,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在那人身後還站著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而其餘從車上下來的人全都站在了警察局外,在冬夜裡形成一道濃重冷酷的暗影。
後來安格曼才知道,在他逃出來的那幾個小時裡,俞熹禾以摩爾斯電碼的形式,向程煜傳達出了「比蒂維爾鎮」這個信息,所以這些人才能這麼快地鎖定比蒂維爾鎮。他來報案後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趕到了這裡。
此時此刻,坐在車內的安格曼隔著單向的防彈玻璃看著那個叫Chen 性的人,那些牛高馬大、一臉兇悍的僱傭兵尊敬地稱呼他為X先生。
比蒂維爾鎮前一日下過薄薄的雪,但是很快就在這天午後的陽光下融化進土裡,只殘留了一絲絲冰冷在空氣中。
陳幸朝著被幾位持槍僱傭兵層層護住的那輛車走去,脫去了染著鮮血和硝煙味的風衣外套,打開後車門,彎腰擁抱住坐在裡面的人,這場面給旁觀者一種生別後重逢的震撼感。
安格曼看見警察終於趕到了現場,將別墅內已經被制服的密什家族的人一一拷走,為首的人向陳幸簡單了解了情況後,道了聲謝,便繼續忙公務去了,之後陳幸便轉身坐進了車中,而後驅車離開。
大概是要去醫院。
這時候有個人敲了敲安格曼的車窗,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裡。
安格曼認識這人,是陳幸留下來保護他的僱傭兵。現在警察已經過來了,地下工廠的人也已經被一網打盡,這裡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