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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流圈子向來很亂,很多人是聲色犬馬的歡場常客,陳幸不敢想,如果他們不知道俞熹禾的身份,把她帶走後會發生什麼。
知道陳幸有個青梅,圈子裡的子弟都很好奇,只不過礙於陳幸的手段,不敢造次。高三那年他們去找俞熹禾,就是想見見被陳家公子放在心上的人是什麼樣的。
末了,嚴嘉和陸謹言留下來善後處理,陳幸則送俞熹禾回俞家。
路上陳幸一言不發,俞熹禾也一直在斟酌用詞,好半天才開口問了一句:「你還在生氣嗎?」
陳幸開著車在夜色中平穩行駛,臉上已經沒有了一個小時前將人逼至崖邊的戾色。
他不作答,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修長漂亮,骨節精緻,泛著冷色。
俞熹禾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歡什麼,比如射擊和賽車。我知道你每個表情代表著什麼,能猜到你的情緒。可今天之前,我都不清楚你的立場是什麼。」
車輛平穩駛入俞家院內,陳幸將車熄了火。
「你是以保護我作為原則的,對不對?」
陳幸轉頭看向她,目光沉靜,良久才回應一聲:「是。」
「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會改。」俞熹禾靠過去,她伸手捧起陳幸的臉,認真地看著他,溫溫軟軟地笑,「你別為了我太衝動,好不好?我很害怕。」
這是她第一次說害怕。
她身為俞家獨女,家教嚴格,向來以禮待人,也從不示弱。所以在實驗室爆炸時,她穩了穩心神,在身邊的人驚恐後退時,上前關掉電閘總開關,再熄掉實驗台上的火焰。
陳幸回應她的,是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的一句:「俞熹禾,如果我不是你的愛人,那你的婚姻一欄只能是空白。」
俞熹禾卻聽懂了,說道:「好。」
這是她給的承諾,如果愛人不是他,那她婚姻一欄只會是空白。
回到俞家,俞熹禾讓陳幸先在客廳等一會兒,她上樓去臥室找了一樣東西後又返回到他的面前,遞給他。
是一把鑰匙。
「公寓在學校附近,我用跟導師做項目得到的獎金付完了最後的尾款。這是鑰匙,一共就兩把。」
陳幸靜靜地看著她,眸光浮動,一瞬間心跳加速。那天她在機場告白,他的心跳就是這樣。
想把這個世界揉碎了,送給喜歡的人。
「金屋藏我?」
他問了一句,聽不出情緒。
「嗯。」俞熹禾輕輕拉住他的衣領,陳幸配合地彎下腰,她很輕地親了一下他,聲音又軟又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陸謹言的畫展初定於五月中旬舉辦,還有一段時間用來準備新畫。
他的美術館臨湖而建,背靠繁茂的樹林。美術館有一整面牆全由硬度極高的玻璃打造,夜晚燈光亮起時猶如水晶宮。
俞熹禾還有三天回校,為了不耽誤陸謹言的工作進度,這天早早就趕了過來。陳幸因為AK公司年初有一些事務要處理,沒有一起過來。
俞熹禾趕到時,陸謹言在展廳里等她。
陸謹言帶俞熹禾逛了一遍美術館,在二樓看油畫時,陸謹言停下對藏品的介紹,突然跟她道歉。
俞熹禾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宴會那天的事,她搖了搖頭,道:「和你沒關係,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
「讓你受傷了,我其實挺內疚的。」陸謹言笑了笑,「那天我們離開宴會場後,那些人一直在求阿幸放過他們。」
那天陳幸在獵獵冷風裡,只說了一句話。
他停頓了一下,將陳幸的原話複述給她聽。
他說:「你們選一種方式,如果能贏,今天的一切,我都不追究。」
那些人躊躇半天,最後提出了賽車。他們是賽車俱樂部的,原本抱著十足的信心能獲勝。從山底到山頂,也是他們定下的路線,這條路也是他們俱樂部經常用來比賽的賽道,駕車的人更是非常熟悉路況。
陳幸那天開的車並不是最適合飆車的一款車型,他右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緊不慢地跟在前一輛車後,陸謹言起初以為陳幸是有心放水,或者是無心參與這種局勢。
但是隨後陸謹言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半山腰的一個彎道,陳幸猛地踩下了油門,方向盤打轉,車身貼著彎道內側疾馳而過,將前車逼至沒有護欄保護的山路絕地。
陸謹言在那一刻聽到了刺耳的剎車聲和驚懼的尖叫聲。
那一瞬間,陸謹言心跳差點驟停。
陸謹言同俞熹禾說:「你知道他喜歡投資的吧?投資通常是大起大落,玩的就是心跳,阿幸很擅長這些的。他一向行事不留餘地,最後停下也是因為你。」
說完這些話,陸謹言抓了抓自己亞麻色的碎發,難得有些靦腆地笑了:「阿幸好喜歡你的。」接著,他話鋒一轉,又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他的寶貝藏品了。
俞熹禾有些意外陸謹言會和她談這些。
陸謹言是標準的豪門小少爺,不同於嚴嘉熟知商場一套,對所有事都遊刃有餘,更不像陳幸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單刀殺入便可主宰全場。可能是因為他學美術,率性自然,才會如此直白。
陸謹言打算畫寫實油畫,他讓俞熹禾在美術館旁的湖岸邊站著,浴在火紅的落日餘暉中。
湖水一半幽藍,一半紅緋,她回眸一笑,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