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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複試通過了,什麼時候請我吃飯?」鄭明皓在電話里問她。
「你不是在b市嗎?」
「我現在坐飛機回去估計能趕上吃晚飯。」
如果他不是這麼說,她真的很想和鄭明皓吃頓便飯,敘敘舊,可惜,他的言語之間還帶著對她的期待。她忍下說「好」的衝動,委婉地拒絕:「我晚上答應了請我寢室的人吃飯。」
「那正好,跟你沒名沒分這麼久,我也該光明正大地見見人了。」
「你長得太醜,我怕你嚇到別人。」
「你審美觀差沒關係,你不能以為所有女人都和你一樣沒品位!」
「就你品位高?!」她憤然鄙視回去。
電話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一副很謙虛的口吻說:「的確沒高到哪兒去!」
凌凌剛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學會謙虛了,仔細回味一下他的話,才發現她這不是在貶低他,而是在貶低自己。
這個話題太敏感,她決定換一個無公害的:「聽說你自己開公司了,怎麼樣?」
「我剛剛談成第一個項目。」
「恭喜你。」
「理想每個人都有,我不說不代表我沒有。」
凌凌又一次感覺自己的心被人出其不意地刺了一劍,血流不止,拿著電話的手也隨之顫抖:「我貶低你的每句話你都記著嗎?我跟你開玩笑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嗎?!」她剛想表示贊同,鄭明皓補充說明了一下,「你貶低我的話我都不記得了,除了你說我每天只會混吃等死,asp和jsp都不懂,把t大計算機系的臉都丟盡了,以及沒有女人會喜歡我這種男人,誰要嫁給我那就是往火坑裡跳。還有,你說我這種人幸好活在社會主義,不然早餓死了。」
「我說過嗎?」她努力望著天花板回想,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她都說過。
「公元2004年5月17日9點20分,你問李微會不會用asp調用資料庫……」
「停!鄭明皓,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你是我見過的男人里最心胸狹隘的一個!」
「等一下,」他說,「我拿記事本記一下,我最近太忙,記性不大好。」
她撲倒在桌上,狠狠用手打自己的頭,怎麼貶低他的習慣就改不了呢?聽見電話里真有寫字的唰唰聲,她可憐兮兮地懇求:「你能讓我把話收回嗎?」
「哦?等一下,我劃掉。」
「謝謝!麻煩你在後面寫一句……」她極力把自己所會的讚美詞彙用在他身上,希望可以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你是我見過的男人里最可愛、最真誠、最善良的一個。」
「不包括沒見過的。」
「……」這個話題更敏感。
鄭明皓見她不回答,又問:「你打算什麼時候面對現實?」
「我沒有不現實。」
「你對他不過是一種迷戀,因為見不到,所以把他幻想得和神一樣完美。網戀沒有好結果的。當你見到真正的他,和他在一起朝夕相處,你也許會非常失望。」
「其實你對我何嘗不是一種迷戀?等有一天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一樣會讓你失望。」
短暫的沉默後,鄭明皓說:「你知道嗎,以前汪濤常常在寢室誇你,他說你懂得尊重,你從不要他送你禮物,也不送他貴重的禮物;你穿的裙子是名牌,卻從不嫌棄他破舊的衣服;你每天毫無怨言地跟他吃食堂,改善生活頂多和他吃頓小飯館……他說你是個好女人,是那種該娶回家好好珍惜的。每次聽他這麼說,我都很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見你眼神里的絕望?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始終沒放下過去的感情?」
頓了頓,鄭明皓又說:「他看不出來,可我能,我看得出你有多愛他。白凌凌,別折磨自己了,想見就見見吧,哪怕吃頓飯,聊聊天,你不能摟著鍵盤過一輩子。」
她哭了,眼淚順著臉,順著話筒,一滴滴落在桌上。鄭明皓原來才是真正懂她、愛她的人。他的愛像是壓抑在平靜湖面下的急流,她一不留神,就會被吞噬。
「我……」她哽咽著說,「謝謝你!」
「你哭了?早知道我不這麼煽情了!」鄭明皓的聲音有些內疚。
他的確太煽情了,弄得她都想嫁給他了:「難怪李微說沒有女人能抗拒你這張嘴,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想,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嗯?」
「有機會你試試就明白了。」
凌凌的臉倏地漲紅,拿著電話哭笑不得。
「今天到此為止吧,以後想找我聊天打我手機,我從不會忘了給手機充電——儘管它從來不響!」
「你能不能不諷刺我?」
「好,下次我在煽情方面再加強點,拜!」
「拜拜!」
掛了電話凌凌在電話邊呆坐良久。是誰說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有純潔的友誼?她正在用鮮血淋漓的例子向世界證明,最折磨人的感情不是愛情,而是男女之間「純潔的友誼」!
平復了下心神,她拿出楊嵐航給她的《分析測試方法》,繼續膜拜材料科學高大上的實驗手段。書太枯燥乏味,讓她不時走神,想像著:大洋彼岸的人在做什麼?是否正在用這些精妙絕倫的分析手段觀察他的實驗樣品?是否又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科學結論?
這麼想著,那枯燥的理論書立刻變得津津有味。她認真讀了三天,將一本書讀了兩遍,才鼓起勇氣給楊嵐航打電話,告訴他:「楊老師,您讓我看的《分析測試方法》,我已經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