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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會不會說:「難以理解嗎?你該懂我的意思。」
從小到大,她最愛魯迅,愛他棄醫從文的堅決,愛他字字如刀的犀利。而他把愛因斯坦當成偶像,對他來說,科學不存在國界,為了他的研究成果,他甘願留在美國。她理解他的選擇,也支持他的選擇,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可如今,他的個人簽名改成「魯迅的思想境界豈是愛因斯坦所能企及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是否想告訴她,他也懂了魯迅的理想,願意帶著滿腔的強國之志回歸祖國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他真的會嗎?他真的捨得放下美國名校的重用,捨得放下熬盡心血的科研成果嗎?
越想頭越痛,凌凌揉了揉劇痛的額頭,無意間抬眸,鄭明皓正凝神看著她,墨色的瞳仁,流動著清亮的光,分外明亮。她剛想回他個微笑,汪濤忽然一把摟住她消瘦的肩,臉貼近她,帶著濃重酒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凌凌,你沒吃什麼東西,是不是不合口味?」
汪濤身上熏人的酒氣令她極度排斥,她不由自主推開他,向後挪了挪椅子:「我吃飽了。」
鄭明皓掃視一圈滿桌辛辣的菜品,拿下薄唇松松叼著的半根香菸,在菸灰缸里掐滅:「服務生,給美女加一碗雞蛋玉米羹。」
玉米羹是這家店的特色,放了蜜糖,味道甜香,口感順滑,喝進胃裡暖意融融。凌凌一連喝了幾口,抬眼看向鄭明皓:「味道很好!沒想到你挺會照顧人的。」
「那還用說?」坐在她身邊的李微,不忘適時展示一下他誇大事物的能力,「你別看阿皓整天吊兒郎當,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男人。」
「是嗎?倒是我孤陋寡聞了!」蔣琳對鄭明皓如滔滔江水的讚美之詞中唯獨沒有這一條。
李微搬搬凳子,挪近一些:「白凌凌,我有個問題早想問問你。」
「我智商低,別問太有深度的。」
「半年前,在網吧,濤子和阿皓在一起,你為什麼看上濤子,沒看上阿皓?」
「他們在一起嗎?」她愣了一下,不確定地看向鄭明皓,又看看汪濤。
她清楚地記得,接受汪濤那天才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鄭明皓。當時只覺得他百聞不如一見,帥得一塌糊塗,人神共憤,難怪把不少t大的女生迷得暈頭轉向。
鄭明皓見凌凌滿臉不解,好心給了她答案:「我們見過很多次,是我長得太普通,不容易讓人留下印象。」
他的室友楠祿還在打趣他:「別謙虛了,你長得上對不起祖國,下對不起人民,你自己不知道啊?」
「早讓你別出來嚇唬人,你非來,受打擊了吧?!」高原隨著附和。
汪濤抿抿嘴,沒插話,夾了一大口菜往嘴裡塞。
李微又拉拉椅子,湊近凌凌一些,一雙桃花眼眯成兩條縫:「假如你當時看見我們阿皓,是不是濤子就沒什麼機會了……」李微話剛說一半,一個酒瓶飛向他,好在他反應夠敏捷,側身避過。
伴隨著酒瓶破碎聲,鄭明皓怒罵聲響起:「少胡言亂語!」
李微對剛剛向他行兇的鄭明皓滿不在乎地笑笑:「瞅你這火氣,早讓你找個女人敗敗火,你不聽!你看人家濤子脾氣多好!」
凌凌第一次聽見這種暗示性的話,臉像火燒一樣,轉臉見汪濤目光呆滯地對她傻笑,笑得她更加坐立不安。鄭明皓看出她的尷尬,又一個酒瓶飛過來,目標還是李微:「嘴巴放乾淨點,當心我回去廢了你!」
這一次李微精準無誤地接到,絲毫不生氣:「好心沒好報!我什麼都不說,我喝酒!」
說著,他拿起瓶啤酒給汪濤的杯子裡倒滿酒,汪濤打了個酒嗝,急忙握住酒瓶,搖頭說:「我不能再喝了。」
「你今天遲到,是不是該自罰三杯?」
汪濤眼光閃爍了一下,憨笑著點頭:「應該,應該。」
三杯酒下去,汪濤漲紅著臉,醉眼矇矓。李微又倒一杯,汪濤好久才找到酒杯,剛端起來,旁邊的鄭明皓抓住他手裡的酒杯:「行了,別喝了!」
「我沒……事!」汪濤搖搖晃晃站起來,口齒不清地說著,「我敬大家一杯。」
這樣的場面,凌凌再笨也看得出李微有意想灌醉汪濤,作為汪濤的女朋友,她不能繼續冷眼旁觀,搶過汪濤的酒杯,她對大家說:「這杯酒,我替汪濤敬你們!」
一桌人都在起鬨,汪濤趴在桌上不省人事,鄭明皓倚向椅子靠背,冷冷地說:「我不跟女人喝酒。」
凌凌不理會他,緩緩地說:「汪濤是個重感情的人,只是不善於表達。大學四年,你們即將分別,各奔東西,他捨不得你們,心裡難受,他很想陪你們喝到盡興,可惜他酒量不好。這杯酒,我代他喝了,他這份心意……希望你們能明白。」
她把那杯啤酒一飲而盡,苦澀的滋味從唇舌流淌過身體,融入血液,就像她的初戀,甘甜已經發酵,只能盡力從滿嘴的苦澀中去尋求那僅剩下的一點虛假的甜意,不停地回味。
甘苦回味不盡,凌凌又倒上一杯,笑著說:「我喝多少是代表汪濤的心意,你們隨意!」
鄭明皓看著她,原來他也醉了,看著她的目光比汪濤還要呆滯。她連喝了三杯,鄭明皓才回過神,開了一瓶酒,飲盡。
「阿皓!」李微打趣說,「你不是從不跟女人喝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