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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你老婆倒茶?人的命就是這樣循環的,我伺候你,你伺候她。」亞平的媽語氣里有股酒釀發酵後的酸。
「什麼呀,我自己喝。」亞平說。
「放幾顆我帶來的枸杞,那個補腎。」亞平媽趕緊從罐子裡掏出幾顆枸杞。「再加兩朵白菊,敗火。」又追著在熱水裡加了兩朵白菊花。
∷∷ 08 相聚兩不歡 ∷∷
麗鵑打電話通知她父母周日過來吃飯。麗鵑媽一接電話就說:「不去,我才不稀罕他家的豬肉燉白菜呢!燒又不會燒,還想省錢。我一個大姑娘白送給他家,他家刀不動槍不動在上海就有落腳點了,連請我出去吃頓飯的氣魄都沒有。跟他們講,免了。」麗鵑電話里發飆:「你不要給面子不要哦!你若不去,我就直接跟公婆講你看不起他們,以後不要來往。」「我是沒打算跟他們來往,這種窮親戚有什麼沾頭?不倒刮我們已經很好了。要不是你,我認識他們老幾?我不去。」「很好,我現在是他們家的人了,大家以後就不要來往了。」
麗鵑正要掛電話,那頭傳來麗鵑爸爸的聲音:「不要聽你媽的,跟你公婆說,我們周日見。要帶點什麼?」「人來就行了。他爸爸好像喝酒,帶瓶好酒吧!」
麗鵑爸爸放下電話說:「你這是幹嗎?人家父母懂道理請我們,無論在哪裡,我們總要去的,不去不是表現出我們不重視女兒?以後他們欺負我們麗鵑怎麼辦?」
麗鵑媽恍然回過神來,馬上堅定地說:「你說的對!我一定要去。趁機教育教育他們,不要以為我們娘家沒人。」
周日,麗鵑媽媽穿金戴銀,把所有的首飾包括鍍金的都披掛上,隆重上路。臨出門前不無遺憾地說:「可惜沒個鑽石,現在多少首飾都比不上一顆鑽石,只有那種分量的才能鎮得住他們。」「鑽石容易啊,襄陽路上隨便一家鋪子裡買顆仿鑽,100多塊就夠嚇唬鄉下人了。我們帶什麼去見親家?」麗鵑爸爸問。
「姑娘不是講要酒了?帶瓶好點的紹興黃酒好,最貴也不超過20塊。聽麗鵑講亞平父母省得要死,一定不捨得買好菜,我看20塊的酒已經配得上那桌菜了。沒必要到鄉下人那裡充大頭。太高級的他們又喝不出來,茅台貴吧?估計他們也就電視上看看,裡面灌點二鍋頭,老頭都不知道。」
麗鵑父母帶著一瓶紹興黃酒和一把巴拿馬香蕉進了閨女的家。
「喲!親家母!我老早想來看你了!一直抽不出空,到今天才見哦!」麗鵑媽拿出獨門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功夫,一進門就拉住亞平媽的臂膀,跟老相識似的拍來拍去,把亞平媽喊得貼心的火熱。「親家母一看身體就很好的樣子,不像我,病病歪歪的,做不動活,你看這個家,你一來,整理得雪亮!這都是你的功勞呀!能者多勞啊!真是辛苦你了!」麗鵑媽拉著亞平媽的手親熱地滿屋亂轉,聲音洪亮到聽不出是病病歪歪的人。
「哪兒啊!我身體也不行啊!硬撐著多干點,這樣小孩子就少干點,我這血壓也高,還有冠心病,急不得也氣不得的,我就是想,趁我在這裡教教麗鵑,等我們以後走了,她一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好。」
「哎呀,親家母,我家麗鵑從小在家都給我們慣壞了,家務事是從來不乾的,這個我也有責任哦!到結婚了發現她什麼都不會幹,遲了,再教也教不會了,所以當時結婚的時候我就把麗鵑拜託給亞平了,叫亞平多照顧照顧她。」
「不遲不遲,誰天生也不會幹的,多乾乾自然就會了。女同志一般都有這個天分,一教就上手。」
「現在小孩子工作都忙,又不像我們當年,去單位報個到就回家了,現在動不動就下崗咯,裁員咯,頭上懸把刀,工作起來不拼命是不行的。新時代了男女平等,我們也不講誰多做誰少做,誰有空誰做,你說是不啦?」
「亞平工作忙啊!他有心多做,就怕分不了身。而且男同志到底心粗,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比方說縫紉啊,拾掇啊,男女分工還是不同的。大力氣的活兒自然是男人干,這我不向著我兒子,小東小西的,還要麗鵑多擔待點。」
「親家母,你這話說的!現在還有什麼力氣活兒?煤氣又不用罐子,煤球也不要做,家具都買現成的,不用打,一個家,講來講去不就是洗洗涮涮的小事情嗎?至於縫紉,現在誰還自己家裡縫被頭繡枕頭啊?一床被套弄堂口的加工廠只賣18塊,好用到老!我家裡縫紉機老早都扔掉了。我看亞平還是蠻勤快的,你不在的時候,他幹活很情願,有時候還主動到我那裡去幫忙呢!你就不要操小輩的心太多了!隨他們去吧!你在的時候,願意做就做做,不願意做,請個鐘點工,一小時才五塊,大家省力氣。」
亞平媽聽完,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沒憋過去。有其母必有其女,原來麗鵑的媽是這樣的!
兩個媽綿里藏針各不相讓,酒席上刀光劍影,暗力頻施。由於道行較深,倆媽沒啥不自在,倆孩子除了吃飯,啥都說不出了。
父親大多寡言,除了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大部分時間看兩個娘的表演。
麗鵑和亞平送父母去車站,亞平爸指著空酒瓶就說:「到人家來,要麼不帶東西,還顯得自在,要麼就帶好酒。一瓶馬尿,三隻爛香蕉,我都替他們寒磣。這東西我一口都喝不下去,硬是陪著她爸爸,他倒好,一點不顧人,自管自就喝完了。還打著送給我喝的旗號。你注意沒注意她爸吃飯的勁頭?筷子像下雨一樣頻,難怪麗鵑不知道讓人,原來這點是跟她爸爸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