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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亞平啊!糊塗!怎麼找了個這樣的媳婦?我們倆的命,遲早得送在她手上!胡麗鵑,這名字聽著就晦氣,整個一個狐狸精!你別難受,等我好了以後,我這就帶你回去,從此不再來了。」
亞平媽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說:「我和亞平商量了,想給你換家醫院試試,多看幾個醫生,看有沒有更好的。」
「不用,這兒挺好的。譚醫生昨天還跟我說病情按照他的預想控制住了,再有一個療程,就進入恢復期了。你要相信醫生,不要病急亂投醫。」
「冠華他爸,這裡好是好,可是,費用實在是太貴了,我們老家的房子已經賣了,第三期費用湊不出,為這個,亞平夫妻倆都打架了。你看……」
亞平爸沉默了最少20分鐘,終於承認了現狀:「算了吧!別治了,回去吧!誰都躲不過這一天,早晚的事。」
∷∷ 20 孩子是希望 ∷∷
亞平爸回到家,家裡冷冷清清,不見麗鵑的蹤影。亞平因為愧疚,始終不敢正視他父親的眼睛。三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閉口不談麗鵑,仿佛她不曾出現在這個家庭中,也刻意迴避亞平爸的身體狀況,只無話找話地說些家長里短。
亞平姐帶著賣房子的55萬奔到上海。大家仿佛都已經默認了父親在家等死的現實。
大半個月過去了,某日,亞平父親在與一家人聊天的時候說:「我這一輩子,有兒有女,都還挺有出息,外孫也見著了,沒啥遺憾。去就去吧!人活一世,誰到最後都逃不脫個『死』字。解放前,人的平均壽命才30多歲,我這都快60了,知足了。惟一覺得缺的,就是沒個孫子啊!要是能撐到眼見著孫子落地,那我真是汽車壓羅鍋,死了也直(值)了,我也就可以徹底閉眼了。」說完,眼底一片憧憬。
亞平與姐姐、母親相互對望。亞平的心如撥火棍撥過的燈火一般劈啪閃爍,迸射出耀眼的小火花。
一個孩子——這是多麼好的主意!
亞平的家原本是甜蜜的、幸福的,至少沒有大波瀾的,一切的變化都起始於那個孩子!那個不小心墜落的孩子帶走了父親的健康,母親的希望,妻子的快樂和自己的責任。若再有一個孩子,也許一切都會重新改變,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打開了又重新關上,失去的已經不會回來了,但至少還擁有希望。
晚上,亞平走進廚房,對忙碌的母親說:「媽,我有事兒跟您商量。」
「什麼事兒?」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幾天心裡難受的慌。我不是個孝順的兒子,眼睜睜看著爸這樣兒,什麼都做不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唉!真是沒用啊!」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咱老百姓就是這個命。」
「今晚聽了我爸的話,我想,想把麗鵑接回來。我總覺得,家裡這一段的不順,都從上次掉的那個孩子起頭兒的。要按迷信的說法,就是背運。不管麗鵑這個人怎樣,我想趁爸還在,抓緊生個孩子,一是看看能不能再來個孩子改改運勢,人家不還有沖喜這一說嗎?沒準孩子來了,我爸一高興,病自然就好了呢?再就是,養兒方知父母恩。麗鵑吧,嘴不好,心不壞,從小嬌慣,不太懂事兒,有個孩子了,也就長大了,知道當娘的艱難,自然而然地就改了脾氣。最不濟吧,生個孩子,就當滿足我爸的願望,讓他走得也不遺憾。你看……?」
「你決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你不答應,我不能去接她。我知道你怨她。」
「我不怨她。她是你的老婆,只要你們過得好,我無所謂。對我來說,兒子養大了,也就送給別人了,我早就想通了。你爸說的,歸你爸的話。關鍵看你自己,你要是希望和她過下去,我沒意見。」
「你這話就是意見,我能聽出你不樂意。可我還是想要個孩子,要是沒麗鵑,我就要不成這個孩子。這就算是我送給爸的最後禮物了。我其他什麼也做不了,我真的很無能!」
「人的命,前生註定,生死也好,姻緣也好,都是上天安排過了的,這樣想,就沒什麼想不開,也沒什麼不樂意了。」亞平媽說完,轉身走出廚房,對跪在客廳地板上擦灰的冠華說:「你明天就回了?你自己的錢拿回去吧!你爸現在也不用瞧了。你湊個1萬塊不容易,家裡還有孩子,不能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我們老的,已經沒用了,活著也是累贅,早死早安生。」
亞平和冠華相互對視,不知該怎麼接下話。
亞平第二天提前下班,去接麗鵑。近一個月不見,兩個人看著都很憔悴。「媽把房子賣了,爸也從醫院出來了,不治了,媽讓我還你這3萬。」亞平把包裝好的鈔票遞給麗鵑。
麗鵑把錢推回去說:「你借單位的錢還了嗎?」
「沒。不夠。房子賣得急,只賣了5萬多。」
「那你先把這錢還公司。」
「那剩下的不夠還你了。」
「你媽這次住院的錢,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你從裡面拿1萬出來補這個洞吧!算我道歉。本來也因我而起。」
「鵑,對不起,我不該動手,我氣瘋了。」亞平心疼地說,伸手想去摸麗鵑的脖子,被麗鵑用手輕輕撥開。
「大家都瘋了,我這些天一直在想,人在高壓之下,難免會失控,只需要一根導火索。」麗鵑並不看亞平,面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