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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平把他母親的話傳給麗鵑。麗鵑冷笑一聲說:「哼!你不是說你媽怎麼怎麼賢惠嗎?你不是說你媽怎麼怎麼心裡全裝著家人嗎?怎麼一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就回絕得一乾二淨?李亞平,別整天把你家人看得跟水晶般透明,多麼崇高偉大。其實啊,人從本質上說,都是動物,都是自私的。你媽和我媽,我看沒任何區別。只不過你媽蒙了層面紗,掩飾得比較好。她的方案,我不同意。原因是,我媽出的份子,是指靠這個拿利息的,一年都不到,撤出來,損失算誰的?你家叫湊,我們就湊,你家說撤,我們就撤啊?就算是跟銀行借,也沒那麼方便吧?不行!我跟我媽說不出口。不過,我倒覺得你媽比你更現實,倒是你,一廂情願地理想主義,豁出一切救你爸。你媽都無所謂了,你急什麼?最現實的方法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吧!」
「麗鵑啊!人的理智和感情是分離的。從理智上說,我很矛盾,我也怕錢投下去一點效果都沒有;從感情上說,只要我爸有一口氣,我就不能叫他躺著等死啊!你不要怪我,如果我真那麼冷血,對自己的父親都見死不救,我也不是值得你愛的人了。我既然現在這麼捨不得我爸,將來你有任何情況,我都不會撇下你。何況,昨天我爸還對我說,譚教授治的一個老太太,因為治療得當,都拖了7年了,還精神得很,這說明,我父親的求生欲望很強烈,他根本沒意識到死亡離他很近。他今年還不到60。不到60啊!他哪怕再多活幾年,到65吧!我也就不那麼難受了。你說呢?」
「我沒什麼可說的。那老太太,我都聽譚教授提過不下10次了。他能舉的例子就這一個了吧?而且人家老太太的兒子是開工廠的,有錢養著他媽。我們沒這條件。要麼賣你家房子,要麼拉倒。你自己看著辦。」亞平看著麗鵑背過去的身影,心裡一片感傷。亞平把困難跟姐姐電話里一商量,姐姐說:「麗鵑怎麼這麼自私?就損失個利息都不能承受,還一家人呢!一點人情味兒都沒有!我這要把錢要回來,說不定你姐夫工作都丟了,我做女兒的當承受這個,她做媳婦的也得分攤點。我明天就去把本金要回來,你拿去摔給她,反正錢在她面前了,她愛要不要。媽的房子不能賣,賣了媽以後跟麗鵑過?麗鵑能伺候好她嗎?我都聽媽說多少次了,你那老婆渾身毛病,還瞧不起人。還有,你想過沒有,萬一以後媽也病了呢?再賣什麼?」亞平聽了沒吭氣。
第二天,姐姐又來一個電話:「亞平,我們得另想辦法,廠長不同意撤資,錢都變成生產資料了,還沒產出,哪裡有錢還?最少要一年。廠里要我們先想想辦法,過一年連本帶利給。你別急,我這就去牡丹江坐爸爸工廠里要錢。什麼世道!忙一輩子了,到老了該得回報的時候,沒人管了!」
亞平爸爸第二個療程馬上就要開始了,費用還沒有著落,亞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周後,冠華電話:「亞平!單位答應先報第一期的70%了,第二期我再去磨,我不吃飯不睡覺,跟在廠長後頭都得把錢要來!你趕緊籌錢開始第二期吧!」
亞平的心快樂得像半空中的輕氣球一樣飄蕩。「麗鵑!你能不能問你媽借3萬應急?我再到單位借3萬。我爸單位答應報銷了。我們只要出30%了!」
「真的呀!好消息啊!感覺三座大山搬開兩座了!」麗鵑忙著回家要錢。
「媽,先借3萬應急!他爸蹲在醫院裡治一半,不上不下的。他爸廠里已經答應報銷70%了,錢在路上還沒到。但下周一不把預付款打到醫院,他爸要給攆出來了。」麗鵑衝進家門,一邊給自己倒杯水,一邊跟她媽要錢。
「咦?搞啥名堂,我家成他家小金庫啦?要錢隨時支取,比銀行還方便?我沒有。我不幹這種賠本生意。他家老頭的病,我聽你一形容就曉得沒救了,還浪費那鈔票幹啥?拉回家好吃好喝服侍一段,儘儘心算了。」麗鵑媽嘴巴撇得跟瓢似的回答。
「太好了!我就等你這一句話了!亞平爸不用救了,省得燒我鈔票。以後你病了,我也不帶你去看,直接扔太平間好了。好吃好喝都不用,吃完喝完還不是糞了?現在不提倡活埋了。要是允許活埋,連喪葬費都省了。」麗鵑走到她媽背後,親昵地拉拉媽媽的耳朵。
麗鵑媽怒氣騰空而起,回手輕輕甩了麗鵑一個耳光:「你個死逼丫頭!我請你吃耳光!白養你!我養你這麼大!就等你活埋我啊!一結婚,心都向外了!人家父母生病了,你找老娘要錢看,自己老娘病了,你就扔太平間?當初我就該把你做掉,省得你現在來氣我!」
「你生什麼氣呀?我不是孝順你,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嗎?是你要我不要浪費鈔票的。就算我以後肯給你治,說不定嫂嫂不肯,把你從醫院拉回來呢?我現在在亞平家就是嫂嫂,你換個角度想想,我嫂嫂要是不給你借錢治病,你受得了嗎?再說了,他老頭不還是有地方報銷的嗎?國家的錢,不花白不花。你趕緊拿來吧!」麗鵑晃媽媽的胳膊。
「我手頭沒錢了。上次都給你拿去集資了。」麗鵑媽還堅持不給。
「不要騙我哦!上次你拿存摺出來一張張翻,我都看見了,你最少還有4萬塊!」麗鵑開始窩裡反,出賣自己親娘。
「那個是我要拿去補倉的!現在股市這麼低,好進場!我都等這麼長時間了,等一次機會翻本!」麗鵑媽趕緊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