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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爾森是我的偶像。在充滿了責任和約束的家裡,內爾森知道如何享樂,仿佛那些約束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障礙,可以輕鬆地躲避過去。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奇蹟般地逃脫了嚴厲責罰,而對他的懲罰甚至好像從來都不起作用,因為母親喜歡他的活潑和獨立,而且也許母親用悄悄的、微妙的方法在鼓勵他那無憂無慮的淘氣行為。當他偶爾注意到我,並要我參加他的某個“探險”之舉的時候,我的生活立刻變得更加寬闊、更加美好,也更加激動人心。
勞倫斯—他的名字拼寫之所以不同尋常,是因為它取自我們的祖母蘿拉—是個哲學家,很有創新性。他跟約翰一樣沉默寡言,有點不合群,但他不那麼羞怯,更有冒險精神。在普林斯頓上學,與一群快節奏的人同住一個宿舍的時候,他對我說,他相信任何事情只能試一次。他思路敏捷、聰明伶俐,但不是一個特別優秀的學生。他那天生的魅力和與眾不同的態度對女生來說很有吸引力,而他總是對那些女生作出熱烈的回應。然而,年輕的時候,他在不斷地尋求正確的人生道路。後來,他成了一個取得巨大成功的風險投資家和環保主義者。他對超凡脫俗的想法有著無窮無盡的興趣。
內爾森和勞倫斯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團隊,在他們的成年生活中,他們一直保持密切的聯繫。比較凌厲、比較外向的內爾森自然成了他們探索中的領袖,但比較安靜、比較投入的勞倫斯則能夠不懈地追尋他們的目標。他們最喜愛的是格雷(Zane Grey)的小說,並在他們的現實表現中模仿小說中的人物。結果,內爾森開始稱呼勞倫斯為“比爾”,因為那樣聽起來更牛仔。直到他去世之前,他一直沿用這個稱呼。
還是個年輕小伙子的時候,勞倫斯就表現出了他在金融方面的精明。他和內爾森從洛克菲勒研究院買了幾對兔子,放到波坎蒂克養著,然後把生下來的小兔子賣掉,賺取可觀的利潤。幾年以後,他們兩人—約翰也幫了些忙—在緬因州母親的花園附近的樹林裡蓋了一個木屋,作為他們的秘密藏身處。他們自己伐樹,再用一匹小馬把木料拉到現場,然後蓋起了房子。他們的房子蓋得相當像樣,雖然我是在長大成人之後才看到那間屋子,因為他們絕對禁止我和溫接近那個地方。他們的警告完全嚇住了我,因此我從來沒有試圖尋找那個木屋,直到數年以後。
溫斯羅普在家裡處於一個尤其困難的境地。內爾森和勞倫斯像是一個他沒有被邀請加入的俱樂部,而比他小3歲的我是一個他不想加入的俱樂部。他受到他們無情的奚落,然後把從他們那裡受到的氣一股腦地全部發泄在我身上。溫的童年不是特別幸福。他跟我一樣,有點太胖、太笨拙,內爾森和勞倫斯沒少嘲弄他,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胖子”。有一次,內爾森哄騙溫跟他玩蹺蹺板,然後當他蹺在半空的時候,突然跳下來,把可憐的溫狠狠地墩到地上。溫操起一把鏟子追趕內爾森,一心要把他—我敢肯定—扎個透心涼,要不是父親阻止的話。
長大以後,在溫當了兩屆阿肯色州州長、身患慢性酒精中毒症的時候,內爾森做出了一些援助的姿態,但是溫還是覺得他們半心半意、來得太晚。溫十分怨恨內爾森,覺得自己從他那裡總是受到屈辱。
作為家裡最小的一個,我得到了母親的特別照顧,但溫並沒有獲得多少補償。溫天生具有特殊的領導才能,這一點,在他戰爭中出色的服役階段,以及後來在阿肯色州從政時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但是,他從來不喜歡他在社交圈和學術界的夥伴們。他把自己的大量時間花在他的酒肉朋友們身上,而那些朋友看重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的金錢和地位。他痛恨學校,因此,當他在耶魯上大專被開除的時候,他實際上感到有點如釋重負。溫性情焦躁,反對傳統,精力充沛。我認為他在拼命爭取獲得父親的首肯,可是他在學業上的失敗,以及他與那些我父母不認可的朋友在一起時的無節制行為,解釋了父親為什麼很少賦予他所渴望的接受和准許。
20. 六種不同個性(3)
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就意識到自己屬於一個與眾不同,甚至不同凡響的家庭,但是,其效果反應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不一樣。對有些人來說,這是一種負擔,而對有些人來說,這是一種機遇。母親和父親都深深地關懷我們每一個人,希望我們得到最好的生活,並且通過他們各自的方式試圖告訴我們他們覺得什麼樣的生活最美滿。母親是個卓越的女性,她那優雅的格調和瀟灑的行為對每個人—尤其是她的孩子們—都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父親更加嚴厲一些,當然也更叫人敬畏。然而,我對我自己以及我們家的傳統的理解,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他的努力—他努力向我展示與洛克菲勒這個名字相連的特殊艱辛,以及我不可避免要繼承的世界的現實情形。他的成就對我是種激勵。
21. 大學的選擇
在大學的選擇方面,母親對我的影響很大。父親有意避免向任何一個兒子說明自己的傾向性,因為他相信這應當是我們自己獨立的選擇,拒絕以任何形式來影響我們的決定。結果,多少有些令他失望的是,我們沒有一個人進了他的母校—布朗大學。在另一方面,母親則希望我們當中有一個人能念哈佛。她最喜歡的兄弟—溫思羅普•奧爾德里奇—就畢業於哈佛,希望我們有人會沿著他的足跡走。我的哥哥們都上了其他學校,因此我是她的最後希望。雖然她並沒有向我施加過多的壓力,但她那靜靜的說服力對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雖然我是17歲上的大學,那並不是因為我在學業上有多麼聰明。我5歲那年進林肯學校上一年級—比大多數人早了一年—是因為我的所有哥哥們都上了學,而我不喜歡獨自一人在家。由於林肯學校特別重視個人的發展,這樣我才得以跟上班級,並在16歲畢了業。林肯學校沒有教給我的是規規矩矩的工作習慣,並且在教我閱讀、拼寫和語法方面很不成功,當然我在誦讀方面的自身缺陷也是一部分原因。這一點造成了我在哈佛的第一年頗為不易,不過,通過勤奮刻苦,我還是獲得了平均B的成績。在學習方面,這一年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大問題。
22. 羞於交際
我感覺自己不適應的是社交。我不僅比我的大多數同班同學小1歲,而且我是在備受保護的環境裡長大的,與同齡人在一起時不那麼世故、那麼輕鬆自如。我的哥哥們基本上不理睬我,因此我的大多數社會交往對象是成年人。事實上,我在跟公眾人物或著名藝術家交談的時候,比跟我的同齡人在一起感覺更加舒服。
與我同年進哈佛的有1 100個學生,其中只有兩人是我以前在林肯學校的同學,而且哪一個都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住在塞耶大樓—那是哈佛校園裡最老的新生宿舍樓—4層的一個單間裡,在威德納紀念圖書館所在的普林普頓大街對面的大學生俱樂部就餐。我在校園裡閒逛、在上課以及在俱樂部吃飯的時候,遇到了許多高檔預科學校的男生,比如格魯頓、聖馬克和聖保羅。他們好像都跟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模樣英俊、體魄魁梧、充滿自信,並且很時髦地穿著哈里斯牌花呢茄克和灰色的法蘭絨褲子。我只能在遠處羨慕著他們。他們是大學時尚和成熟的象徵,但我跟他們沒有什麼可說的,而他們也沒表現出有興趣跟我交談。結果,跟我關係最密切的是住在塞耶大樓的其他學生,包括我們班惟一的非洲裔美國人沃爾特•泰勒。沃爾特好像也不很適應,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因此我們有很多共同點。不幸的是,由於我一直沒有弄明白的原因,沃爾特在度過了第一年之後,再也沒有回到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