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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與敖春求援無路,偷走不老藥的究竟是誰也全無半點頭緒。劉家村的情況,卻是一日比一日糟糕。
村民們好像提前進入了衰老,年老者頭髮牙齒脫落日漸枯竭甚至邁入死亡,靈魂卻眷戀肉體不去操縱著肉身如同生人般活動。年幼者提前變老生命加速,每一天都好似在生命線上奔跑,提前進入暮年。
三聖母手中的寶蓮燈,裂紋同樣在不斷擴大,便連挽救重病的劉彥昌,也顯得是那麼的力不從心。
嫦娥仙子早在沉香和小玉大婚的第二天,便因事回了廣寒宮。此刻在這劉家村中,有些修為的也就是三聖母、劉沉香、小玉、東海四公主敖紅和八太子敖春,以及輕紗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西海三公主敖凌。
第21章 楊戩
淡淡輕風拂過,腳下踏過厚實而略顯沉重、腐爛、悶熱的土地,楊戩卻忽然覺得看不懂他的師尊。
這感覺來的如此突然,卻並不強烈,就如一縷微風、一片細羽,划過心田。留下淺顯卻又不容忽視的悸動。
玉鼎真人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羽衣鶴氅,白髮順從而服貼的垂落,被一根極細且極精巧的銀環松松的束在腦後。身姿挺直,如竹如劍,如玉山之將傾聚那崑崙萬載寒涼之冰雪於一身。
縹緲漠然,不類生人。縱使身處凡塵俗世之中,也同這世間隔著遙遠的距離。格格不入之餘,硬生生撐起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清高而冷漠,孤傲且絕世,如在局中,身處局外。
在過去的很多時候,身為司法天神的楊戩,身上也多多少少帶了點這樣的氣息。當他冷著一張臉的時候,便好似同這世間紅塵隔絕,高高在上之餘,便連看上你一眼,也仿佛成了多餘的施捨。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只要是仙神,不管仙力高低能力大小,多多少少,都是超然且驕傲的。
世俗的滄海桑田,人世的悲歡變動,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漫長歲月里極度無聊且虛度的一小截時光。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便是沒有思想情緒的。甚至很多時候,當那被壓抑了的一切爆發出來,比世俗凡人更為強烈。這也是為何,如三聖母這等女仙思慕上凡夫俗子的時候,原本的一切坍塌眼中便只有戀人身影。
並不是所有的神仙都樂意將興趣放諸凡夫俗子之上,九天之上的仙神們,有情,卻也無情。相較世人想像中的慈悲與悲天憫人,更貼近於高高在上的看客。
仙神,本就是極驕傲且極自我。
上古諸神如此,太清、玉清、上清三位教主如此,玉鼎真人如此。楊戩,也同樣如此。
如果僅僅是一個心高氣傲的楊戩,或許並不值得誰去忌憚。但當那看似威嚴冷肅的司法天神,明明應和諂媚御座上二位三界至尊做著這樣踐踏驕傲全無骨氣的事,看上去卻似乎比誰都孤傲高貴不可侵犯時,卻不得不叫人多想。
楊戩,他又怎麼敢、怎麼有底氣做出這麼一副冷峻超然的神情!
這是一種極度隱秘且惡意的心思,懷著這樣心思的,不管是仙神還是妖魔,都很難找到自己應當的道路。
但不管是什麼時候,即使是同樣的裝束與表情,玉鼎真人與楊戩是不一樣的。
楊戩的眼中有情,有對妹妹三聖母的疼寵,對外甥劉沉香的愛護,對森嚴冷漠天規的厭惡,對師尊玉鼎真人的孺慕……而這些,讓他可以是劉家村小河邊對著沉香笑得有如三月春風的神秘親戚,也可以是恨鐵不成鋼僅用一隻手便將沉香打趴下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二郎神。
玉鼎真人不同,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消磨掉的不僅是那絲凡人的脆弱,更是對這世間的激情。就宛如一個冷眼旁觀的過客一般,在過去的千千萬萬個日子,即使知道命輪運動的大體軌跡,也無法做出更改。
甚至在某些時候,因著那不可違逆的規則意志,做出一些……他並不是怎麼情願與願意提及的事。
任是誰在看到玉鼎真人的第一眼,都不會覺得這會是個輕易妥協的。也因此,那些不怎麼情願與願意提及的事,對玉鼎真人的影響有多麼大。封神一戰後千年閉關,未嘗沒有躲避心思。
有些事,玉鼎真人不說,楊戩不去問,自然不會知道。但還有些事,是楊戩問了,玉鼎真人也未必會說的。
他本該瘋魔,這玉清教主門下,闡教十二仙之一,斬仙劍主,二郎神楊戩的師尊,本該瘋魔了的。
但天生神目如楊戩知道,師尊還是師尊,並沒有走火入魔或者處魔入侵的傾向。所以,他才會對玉鼎真人那諸多不同以往的行為表現,有所驚疑,乃至不解。
這千年不曾見面的師徒之間,有著一種詭異微妙,且默契的平衡。
世間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縱使是同樣的一個人,在不同的時期不同境況下也會做出改變。
而這世間如果說最了解卻也最不了解玉鼎真人的,卻也只有楊戩。這位天庭的司法天神,闡教三代首席弟子,清源妙道真君。這位斬仙劍主唯一的弟子,曾經一度以為他這師尊是個舍修行之外別無他物的冷漠上仙,世間種種,並不能在其眼中留下痕跡。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因為不入眼不入心,所以不在乎。因為無欲求,所以沒有破綻。他的師尊,本就是如此完美到極致的存在。
楊戩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他的師尊,清冷淡漠更勝天上月的玉鼎真人,為何會生出這樣的變化。但冥冥之中又有什麼阻隔著他,甚至內心裡,有幾分直覺,那結果定是他所想要逃避與不願面對的。
玉鼎真人並不知道這唯一弟子的這些想法,甚至不清楚,這向來聰慧的徒兒,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卻又如他般本能抗拒躲避。形狀美好極是清俊的眉眼間略略閃過一抹驚奇,轉而化做瞭然。這位崑崙上仙一臉淡漠的向著道路口破舊的小茶棚走去。
做為闡教三代首席弟子,楊戩能夠在一眾師兄弟姐妹們中脫穎而出,受諸師長青睞。便是上古大神如女媧娘娘,也青眼有加將手中山河社稷圖大方相贈。除了玉泉山一脈極是養眼的好相貌以外,本事自然是少不了的。
特別是他不去刻意作死時,很少有人能夠從這二郎神身上挑出不足。
人間之三國曹魏武帝有生子當如孫仲謀之感嘆,卻不知早在不知多少年前,清源妙道真君便是多少仙神口中的別人家徒弟。
做為別人家徒弟的楊戩,在不犯糊塗不作死不去挑戰師尊底線的時候,對玉鼎真人的情緒變動自是再敏感不過。千年前對著玉鼎真人那張無論何時都不曾有過波動的面孔尚能夠揣摩個一二三四五七六,現在雖然已經過千了千年,這本事倒並不曾落下。
因而在玉鼎真人眉眼閃過驚奇的第一時間,白衣墨扇風姿卓然,面上含著些許笑意的二郎顯聖真君一雙深邃好似黑矅石的眼,便順著望了過去。
第22章 龍四公主
“噫”
額間金色流雲紋一閃即逝,面色微變楊戩亦隨之露出幾分興味來。隨著玉鼎真人步入那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