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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家破舊的小茶棚,立在路口,看似老舊,卻也整潔。年過六旬的老者正看著爐子上的水,招呼客人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身形瘦弱,眉眼間卻透著一股機靈討喜氣息。
只是二郎顯聖真君天生神目所見,上至九天下達幽冥,洞徹虛妄勘透真實,雖是早在很久以前,便被封印了絕大部分能力。看破區區障眼法,卻也不在話下。
“客倌……可要來點茶水?”
眼看著玉鼎真人與楊戩閒庭信步如置身芝蘭之室一般分花拂柳,面不改色的在那老舊的板凳上坐下。偏偏氣蘊高華說不出的理所應當,小少年臉上變了又變。看似渾濁的眼中似有精光閃過,原本看著爐子上水的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客氣道:
“山野小店,不過幾杯粗茶,還請不要嫌棄。”
“謝過店家”
一派溫潤謙和模樣,接過老者手中茶水。楊戩此時所表現出的,是幾乎每一個學問高深卻又不諳世事的讀書人所具有的,溫厚謙和卻又有種某種清高固執模樣。
哪咤看人的本事不怎麼樣,可昔年初見時將這闡教三代首席弟子當做溫潤無害的小白兔,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的。
只要楊戩想,自然很難叫人生出惡感來。更不用說這位司法天神長著一張極是俊秀的面孔和一雙,似有情又似無情的眼。當那唇角挑起目光溫和的看向你時,便是再眼明心亮意志堅定的,也很難有所不快。
反倒是那率先坐下的玉鼎真人,仍是一副縹緲淡然更勝天上月,眸中不沾半點塵的樣子。縱身處在這荒野小店之中,也猶如一隻臨風剔羽的孤鷹,生生營造出一種天清地闊檐崖積雪隨時皆可羽化而登仙之感。
老者心中惴惴,卻偏偏,此刻看似就像一隻溫潤無害小白兔一樣的楊戩,也並沒有半點叫玉鼎真人收斂一二的想法。在楊戩看來,世間能夠叫師尊玉鼎真人為之妥協的雖然不少,卻也不多,眼前這一樁雖則有趣,卻顯然是不夠資格的。
善與惡,是與非,黑與白,很顯然對於行事既可以算得上無愧於心,卻又偏偏喜好劍走偏鋒只重結果的二郎神楊戩來說,在很多時候其實並不是那麼分明。看似俊秀美好的皮囊下面,其實並不是什麼極安份因子。
也因此,在一行前來歇腳的路人喝了店家奉上的茶水接連暈倒在地後,楊戩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同俊秀臉龐一樣美好的手,緩緩為師尊玉鼎真人續上一盞茶水。
神仙不識五穀,對凡間俗物更是看不上,也少有貪圖口舌之欲。至少這玉泉山一脈的師徒二人,向來如此。
不過再怎麼不貪圖,金銀玉石法侶財地,諸多修行者所需要的一切於闡教弟子而言,自然是最好。便是封神一戰後楊戩聽調不聽宣在灌江口居住的那數百年,飛鷹走狗衣食住行等諸多方面也不曾受過薄待。
楊戩或許會因為某種原因、想要達到某種目的而去委屈自己,卻斷不會委屈自家師尊。因而杯盞也好,續入玉鼎真人杯中的茶水也罷,皆非是店家奉上原物,而是不知不覺間叫這位某些方面具有著一定強迫症、事事力求完美的好徒弟給替換了。
開什麼玩笑,沒問題也便罷,明知是動過手腳的茶水,他又怎麼可能叫師尊沾染上!
目光淡淡,對於唯一的弟子這貼心的舉動,只做不覺。玉鼎真人面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動,楊戩亦是一派坦然,仿佛再正常自然不過。一如這師徒倆過去上千年來相處時的那樣,安靜且和諧。
“你姐弟二人,可有什麼打算?”
清泠泠的嗓音於耳邊作響,和著環珮叮噹,將敖紅從昏沉且疲憊的思緒中喚回。抬眼,正對上一雙通透明亮,含著絲絲擔憂的眸。
“阿凌……”
目光恍然,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敖紅故做輕鬆道:
“東海事務繁雜,我會叫八弟帶趙小姐一起回東海。”
“那麼你呢?”
截斷敖紅將要出口的推託話語,一雙妙目中泛著複雜而瞭然的光芒,敖凌冷冷的問道:
“你又待如何?”
劉家村情況日趨複雜,村民病症一日重過一日,沉香和敖春求援不成不說,沉香還受了傷。三聖母的寶蓮燈也似乎全然失去效用,那本就清麗的容顏愈發的清減起來。
更重要的是,身為四海龍族,他們所知道的多少比三聖母、劉沉香多上不少,對於危險的感知,更是敏銳強烈。雖然不清楚具體因由,卻也明白此間之事,怕非是可以輕易解決,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插手。
故而敖凌有此一問,卻是希望敖紅儘早離去,不要趟這渾水。
“阿凌,你和八弟一起走吧。”
目中閃過掙扎,卻又於轉瞬之間化做決然。雙目之中閃爍著盈盈的笑意,這位東海四公主拂了拂敖凌額間碎發,以一種同姐妹說笑的語氣道:
“沉香既然喊我一聲四姨母,我這做長輩的又怎麼能夠,丟下他們一家離去。再說沉香本事那麼大,我和三聖母好歹也修行了上千年,總會找出解決辦法的。況且……”
況且什麼呢?
腦中陡然閃過一道靈光,轉瞬即逝,快得抓不住絲毫頭緒。迎著敖凌那淺淡而複雜的目光,敖紅暫時將那一剎那間掠過的疑惑放下。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拋下沉香一家,回東海的。
“那我陪你”
薄紗下的面孔因為逆光的緣故,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明滅不定。直視著敖紅的雙眼,神秘莫測千年不曾出現的西海三公主如是言道。
似乎這千載時光皆成虛無,彼此之間,仍然是推心置腹互相交好的龍女。
“阿凌……”
目中閃過慌亂,敖凌的這般表現卻是敖紅所不曾料想過的。一時之間不由得慌了神,只覺得又是感動,又是擔憂。
第23章 孫悟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但就如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著那一份大智慧一樣,總有些不開眼的,去打破這師徒二者之間的寧靜。
“過路人”
眼角微抬,目光掠過撤去偽裝顯出真實面目的老者,及一干從旁邊跳出的凶神惡煞,持刀攜斧滿臉橫肉壯漢。嘴角勾勒起淺淡笑意,愈發顯得斯人如玉,又有似一縷溫和的春風,一抹並不灼人的暖陽,楊戩似是極為好脾氣地補充道:
“你等大可做你們想做的,不必顧忌。”
世上有那麼一些人,他們的存在極易被忽視。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相較泰山之重,鴻毛總是太多太輕,不值一提。
不過很顯然的,玉鼎真人也好楊戩也罷,風姿氣度觀之不似常人,莫說凡人之中,便是那一提溜的神仙里也是極為出眾而耀眼的存在。楊戩這話說的淡然,落在一干匪徒耳中,卻是莫大的玩笑與諷刺。
“兄弟們,上,把他二人抓起來!”
臉色一變再變,面相兇惡的頭領狠狠咽了口唾沫,舉著大刀便對著楊戩當頭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