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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著瑩瑩白光的神魂元神一點點被擠出身體，原本是歷經錘練打磨了的肉身竟是伴隨著銀光閃動，化出本體模樣。而後變作一枚小而精巧的玉石，落入楊戩身體內消失不見。
髮絲無風舞動，元神力量匯作的衣物亦不住顫動著。向來冷清漠然的面上出現裂痕，平靜被打破嘴角微微僵硬。饒是以闡教上仙千萬年的智慧，也不由得為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感到愕然。
玉清元始天尊出身尊貴，目光審美向來挑剔。那披毛帶角、濕生卵化之輩，自然入不得眼。而二代的弟子，自不可能是真正的人類，多為根腳非凡之靈物化形。
如這玉鼎真人，便是先天玉石化生。只是紫霄宮那位傳道洪荒，上古大神女媧娘娘以伏羲大神和自身為參考，摶土造人，皆是以人族形象為先天道體，直指大道最適合修道存在。
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本是一家。做為紫霄宮那位道統的闡教，門人弟子自是多以人形存在。
自被師尊玉清元始天尊點化得成人形以來，直到見得眼前這情況玉鼎真人才發現，他幾乎是忘了自己的原型，會是那等模樣。
元神存於天地之間，雖流轉不息神魂強大，卻也終歸需要依託。莫名力量牽引，這位闡教上仙遲疑的將神魂顯化的指尖按在楊戩額間神目之上。
上古有神靈，神而自靈，神而自明。可事實上，不管是那些天生神仙還是妖魔，多得天地之所鍾愛天生有著強大的神通與威能。
便如同人生而知道吃喝一般，那些神通與威能，是其本能。這也是為何，紫霄宮那位雖不若伏羲、女媧那等言出法隨口含天憲，卻也是絕大多數的神仙妖魔敬仰忌憚乃至不敢提及存在。
畢竟吃喝固然能維持基本的身體運行，卻怎麼也比不上將之玩出花來的那位厲害不是。
紫霄宮鴻鈞老祖傳道洪荒，三清立下闡、截、人三教。於一眾此前多靠本能行走的生靈，自是有大功德。
但即使是如此，天地賜予生靈的特殊能力，亦是極為神秘玄妙，近乎法則的存在。
楊戩額間神目，便是如此。這看似傳承於自身血脈，實則為天地厚賜之物，亦有著種種不可測之神秘威能，等待著發崛。
伴隨著玉鼎真人虛化的指尖點出，破損的、血液滲出的神目間光華大作。下一刻，玉鼎真人的元神竟是出現於楊戩神魂識海之中。
空寂破爛的識海間仿佛經歷一場又一場的致命沖刷，僅存星星點點記憶碎片在這之間沉浮。莫大的悲鳴與哀傷席捲，便連玉鼎真人那白到炫目的魂體，也仿佛受到衝撞，變得不穩起來。
目色平靜，隱隱然之間又夾雜著星星點點的暗沉。這位自以為知道了未來的闡教上仙自是不曾想到，楊戩內里的情況竟是差到這樣。
一花一世界，一滴血液中亦蘊含大威能再度重生。在上古洪荒這些個千奇百怪的手段中，肉身或可死亡，神魂識海卻是重中之重。
人死之後尚能輪迴轉世，可若是神魂識海也隨之消逝真靈泯滅，那便是真正的死亡。
至此，玉鼎真人也突然明白，那位玉帝陛下為何會走得那般乾脆光棍。這樣的楊戩，即便是救回了，也不過是同敖凌那般懵懂無意識的肉身。
將自己同這世間隔絕了開來專注修行的斬仙劍主，於醫卜星算也好聚擾修補神魂的手段也罷，並不精通。
只是，看著楊戩神魂識海中這亂糟糟的破損景象，他並沒有暴力的使用手段撕毀離去。而是功法自動運轉，一點點的著手將那星星點點的記憶碎片包裹整理，聯繫起來。
並不同於其他的闡教上仙，傳承於上古洪荒最古老尊貴神靈的功法，自是有幾分不同。即使玉鼎真人絕大多數功夫，多花費在了對劍與道的追求。
叫這位殺伐決斷的闡教上仙感到不暢的是，楊戩現今的這般境況，終歸，與他的不作為有關。卻是他那自以為是的先知，忽視了這唯一的弟子，或許並沒有強大到足夠直面整個天庭的地步。
能夠在這真實的世界中，占有一方勢力的，又豈會是表面那麼簡單。
卻是他，誤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師父以為二哥有主角光環，就讓他去劈山救母了。誰知道天道忘記給二哥續費，玉帝妥妥是要玩死二哥的節奏~
第80章 番外
“楊戩……”
眉頭輕微的皺起，神魂力量顯化宛若銀光匯聚的指尖卻在將要按住那少年身影時頓住。玉鼎真人突然反應過來，這並不是真實存在，而是在楊戩神魂識海的記憶碎片之中。
這是曾經真實發生的，存在於楊戩記憶里的事實。而這樣的記憶碎片，星星點點破碎散落在識海中，雜亂無章，充斥裂痕。
道法玄妙，人之肉身筏子、神魂識海亦是玄妙無窮。即便以這位闡教上仙見識，亦難以窮盡。更何況相較創造衍化與維護，對這得了天地二分劍道的斬仙劍主而言，無疑破壞與毀滅更為順手。
天地劍道十分，通天教主獨得七分。不僅因為誅仙四劍殺伐之盛之利，乃是天地間有數的兇器，等閒難以堪破。更因為少清教主可藉此重組地、水、風、火，再衍世界。正所謂一劍破萬法，一劍世界生，當如是也。
傳承自天地間最古老尊貴神靈的功法妙用無窮，但窮極玉鼎真人漫長歲月與記憶，卻不曾做過修補神魂識海這般精細活計。
更不曾有過，這般的心緒觸動。
這見證了時光歲月更迭的崑崙上仙，早在以人身踏足這世界之間，便已經在漫長無盡的孤寂中消磨了性子。不管是屬於另一個時空的浮躁不安，還是人類靈魂所該具有的喜怒哀樂懼，都仿佛變得淡薄而不怎麼重要。
直到他進入到楊戩的識海之中，元神匯聚神魂顯化的靈體也仿仿佛受到感染，為那留存的無處不在的、屬於這破損識海主人的情緒，所變動。
此刻在這曾經真實發生的、他這唯一的弟子所經歷過的記憶碎片之中，玉鼎真人卻突然有那麼一瞬間的明悟。想要將這些破損的記憶碎片再度彌合起來，或許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工程。
雖然這本就，是一個巨大艱難而繁複的，過程。
“你是何人？”
下一刻，清泠泠的語音自這空間內響起，羽衣鶴氅的道人出現在楊戩身前。目光冷淡，卻又似乎，帶著幾分不意察覺的溫潤與關切。
玉鼎真人看似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仿佛一個再安靜本份不過的過客與旁觀者。便在那道人與少年楊戩的問答間，靜靜的站立在一旁。
只是散落的銀髮飛舞間，昭示著這位崑崙上仙元神狀態下的不平靜。他當然知道這塊記憶碎片場景中，發生的種種。更知道那羽衣鶴氅的道人，便是自己。
是楊戩記憶中的自己，卻並非真實的自己。只因為，這看似清冷實在關切著的道人形象，不過是楊戩本心裡所以為的，他的師尊玉鼎真人所該具有的樣子。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不同的人對於同樣的事物，也會有不同的看法。而他們記憶中所留存的，通常是他們本心裡所認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