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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九拭著他唇邊的血漬,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佛有憐憫之心,普度眾人,可眼前之人,她心生惻隱,卻不知如何幫他。
司命侯在殿外,周遭魔氣淡去,方才進了內殿,卻見鳳九伏在榻前,臉上幾無血色,似是無力動彈的樣子。
“帝後!”司命低聲驚呼,上前扶她起身坐於榻上,心中擔憂,“可要傳藥王前來?”
“不必了。”鳳九撐著榻沿,微微搖頭,“此事不可聲張,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我靜心調息數日便可恢復元氣。”
司命猶豫不決,思索相問,“帝後您傷得不輕,若如此,帝君醒了,我如何交待啊?”
“此事不必讓帝君知道,全當他自己壓制了便罷。”
鳳九拭去自己額角的虛汗,艱難起身,司命見了,趕忙攙扶著她,只聽她道,“帝君心魔因我而起,實不必再擾他心煩。這幾日我於偏殿修養,帝君問起,就回我在修禪。”
不過一日,帝君便在亦夢亦醒間睜了眼,恍惚見了鳳九伏在自己身前的樣子,他便安心,可當他神識明朗後,四周仍如兩萬年來般空寂,便急急下了榻,慌忙間打碎了一旁的雪蓮湯藥。
司命聽著動靜,快步進了殿,只見東華盯著那灑在地上的雪蓮出神。
拱手一道,“帝君,可好些了?”
壓制魔性的記憶混亂不堪,東華不知鳳九是否被自己傷著,脫口而問,“九兒呢?”
“帝後這幾日在偏殿裡靜心修禪,吩咐我不得讓人打擾她。”
聽司命這樣說,東華且安下心來,卻也失落,他這幅樣子昏了,她心中卻仍想著修禪。
遠遠地,天邊彌散金光,漫天祥雲翻滾潺潺,璀璨光芒映著整座天宮而來,直指太晨宮,叫整個仙界都大開眼界。
不多時,那光芒如利劍射出,直落在偏殿,閃出普光,熠熠生輝。
“這是何徵兆?”
白淺在高台上望著遠處太晨宮裡發出的金光,不似遭劫,卻又不曾見過。
“怕是小九受佛蔭之兆了。”
夜華一旁推測著,東華帝君曾與他看過的佛經典藏里,曾描述過如此情景,受佛蔭之人,不過幾日便會渡往靈山極樂,成佛無念。
心下,他只感他東華帝君一片痴念,卻不得善果,替他惋惜。
鳳九身體仍是虛弱之至,見了佛蔭降下,勉強起身跪拜禮佛,玉笛幻化,一縷青光飄飛而起,一人之影,不外文昌。
鳳九原是意外,然釋出微笑,原來,他已渡化成佛了。
他聲音空靈飄渺,整座天宮回聲蕩蕩,“阿九,你已渡己,且斷情絕欲,心含慈悲,今受佛蔭,不過三日,需你了卻塵緣,我將送你渡往極樂。”
東華佇在偏殿外,耳聽文昌之言,眼見著佛蔭淡去,周遭恢復如常,好似方才一幕只虛夢一場,可他清楚,偏殿之人,確是真要離去。
渾渾噩噩間,不知怎的已走到院中,倚身涼亭,幻出一排排折顏與的桃花釀,此時,除了飲酒,他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不敢再去面對她憐憫卻無情的態度,只得一人買醉,過活幾十萬年,沒有哪刻,如現在這般無助,這般頹然無望。
白家之人已都知曉,一家老小一同來了太晨宮,東華已不過問,在司命的引路下,他們進了偏殿與鳳九做最後的道別,直到夜幕而至,白家的人才離了偏殿,只白淺一人留下。
“小九,你此番渡己成佛,可想過如何安排帝君?與他而言,此乃不得善果。”
鳳九倚在榻前,今為了不讓白家人擔憂,強撐著身子與他們道別,勞心勞神,到了此刻,已無多少精力,只白淺一言,她本已懶倦地閉上眼養神,卻又睜開,默默搖頭。
“世間萬事,有果必有因。世人不知有因果,因果何曾饒過誰?”鳳九略微低下頭,像是思慮了一番,起身朝她拜了下去。
“姑姑,帝君心魔已成,我昨日尚且壓制,可日後他若再如此,望姑姑感念與鳳九親情,相助於他。”
這一晚,白淺走在天宮的長道上,想著鳳九那一拜,垂下了眼帘。
鳳九心中有情嗎?可她要渡己成佛。
鳳九心中無情嗎?可她卻想帝君安寧。
東華於院中已空了百來瓶酒壺,洋洋灑灑,灌於口中,不得消停,司命侯在一旁,勸也不是,不勸亦不是。
終不忍帝君如此醉生夢死,上前一言,“帝君,此番帝後一去便難再相見,白家人已與她道別,帝君何苦於此,不與帝後好生相別?”
東華略感昏沉,難得有了醉意。平日飲上再多都無礙,果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聽得司命一番言語,他只痴笑,“她與白家可以說上一天的話,於我,卻無話可說。”
揮了揮手,讓司命退下,他且一人靜靜。
院中光景的記憶里時時有她,無論她還是個小宮娥時,吵著鬧著要報恩,還是決意斷尾求緣,還有那多少個相擁的日夜……
不知覺間,他已推門入了偏殿,恍惚間,她一身白衣立於門前,讓他從記憶里回了神。
☆、第 22 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縷絲。
醉意已濃,他微晃著身子上前,緊抿著唇,與她僵持一會兒,長眉生嗔,“九兒,你要成佛,竟無話與我說?”
鳳九躊思已久,有件事,到底還是要了斷,她只等他來找她。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他果然來了。
他既言,她方退了一步,跪拜於他,只短短几句,便叫他腦中昏了天地。
“鳳九成佛需了結了塵緣,請帝君賜予休書以告四海。倒也不必以血為墨,丹青書寫即可。”
她因身體虛弱至極,只站於她身前方才聽聞得清,可落於帝君耳中,便是字字敲心震骨。
她要他休了她!
了卻塵緣,連他妻子身份都不願再留!
顫著唇,帝君心底的弦終是斷了,不顧她是否疼痛,一把從地上扯起,從她後頸掐著,迫使她抬頭。
“白鳳九!你還有沒有心!”
東華竭斯底里地朝她吼著,青筋暴起,眼中血絲布滿,是一個徹底發狂的人。
“你到底是誰!我的九兒在哪裡?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他喊著,聲音里愈來愈濃的悲戚,她被他折騰得無力,蹙著眉,腦袋暈眩,幾乎站不穩。
“帝君,放開我……”
她喘息著,雙手欲掙開他,可卻掙不過他的禁錮,他見她掙扎愈發失控地晃著她。
“九兒,你想起來好不好,把從前都想起來……你曾經寧願斷尾捨命都要與我同生共死,你不可能忘了的,九兒,想起來,想起來好不好……”
“放開、放開我……我不舒服……”
鳳九使盡力氣,卻只是無用掙扎,反而意識愈來愈模糊,“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