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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人設!
如果是王成浩說這句話,得到的必須是「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的回答。但是換成修羅道主說……秦夜只能端著架子微笑道:「你以為上次我說,本官是新任閻羅王,是在騙你?」
當然是在騙我!
秦儈張了幾次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可能是真的?閻羅王何等逼格?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無常……不,現在判官了。然而……也只是判官!
他認為有兩個可能,第一,是秦夜病急亂投醫,胡說一氣。因為當時自己已經錨定了對方,他不胡扯就等死。其實什麼都不是。
第二,對方其實是某位地府高官後世的子孫,他最後沒動手,就是因為這個考慮,哪怕只有50%的可能,他也不敢嘗試。
現在……居然真的是閻羅王!
反差和現實太大,一時間無法接受,他的嘴唇張開又合攏,合攏又張開,十幾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秦夜。
秦夜也在看著他。
久仰大名的修羅道主,東三省萬靈囚巢的根源。穿著宋代官服,基本承襲唐代款式的曲領大袖,下裾加橫襴,腰間束以革帶。通體漆黑,很瘦,面容蒼老。整個人仿佛只是皮蒙在骨頭上,能清晰看到幾近透明的皮膚下,青黑色的陰氣如同扭動的蛆蟲,貼著骨頭爬行。
不是本體……真身藏在更深的地方,這不過是他方便行動的「器具」……應該是他曾經的肉體……秦夜迅速做出了判斷。
秦儈低下了頭,足足沉默了二十秒,他才舒了口氣開口道:「閻王貴姓?」
一道道陰氣隨著牙縫蔓延出來,仿佛身體裡就是無盡地獄,足見陰氣已經濃厚到了何等程度。
「你可以叫我秦閻王。」秦夜眯著眼睛看著秦儈,對方仿佛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率先收回了目光,做了個請的手勢:「不知道小鬼是否有幸,恭請閻羅王駕臨?」
試探麼?
秦夜深深掃了秦儈一眼,看向那巨大的座駕,數秒後微微一笑:「就給你個面子。」
說完抬腳上了座駕,身後秦夜太陽穴蠕蟲一般鼓起,頃刻又恢復平靜。
座駕裡面非常寬敞,一切都是古色古香的擺設,中央一張兩米方圓的桌子,兩側兩把椅子。點著一種青色陰氣的香,一道道經幡和帷幕垂掛下來,小小的二十平方,居然給人一種私密幽靜的感覺。
座椅上鋪著厚厚的墊子,並沒有茶水瓜果,看來真正白手起家的秦儈,同樣沒有發展起國民經濟來。秦夜也不介意,淡淡道:「地府大變之後,府君已經極其稀少,否則,你還不值得本官親自來一趟。」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牢牢握住了背後包裹的袋子。
就在包裹中,躺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盒子之中,一截破損的槍尖靜靜地躺在那裡。
如果不是有這個東西,慫夜可能正面肛道主?不是……重來一次,是如果沒有這個東西,秦·理智·夜必定會選擇暫時避戰。
是的,這不叫慫,這叫睿智。
這句話,就是在試探道主的底線。試探他對自己有沒有殺意。對新地府的目光到底如何。
這次見面對雙方都太突兀,大家都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對方,這是壞處,誰都可能出紕漏。但也是好處,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見面,更能見到雙方最真實的態度。
修羅道主靠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摩挲著扶手,然而秦夜看得清楚,對方的脊背,是挺直的。
這是隨時戒備的表現。
「是……」許久,他才微笑道:「小鬼何等身份,怎麼敢勞動閻君大駕?」
看似兩人都在扯著毫無關係的話題,實則雙方的思維都在瘋狂轉動。從有限的時間中,捕捉儘可能對自己有利的信息。
也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羅道主同樣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回憶兩人的第一次見面,當時的情況,對方不可能說假話,那麼……地府就是真的崩潰了。是啊……現在對方不得不親身前來就是最好的表示。
「上官……有何吩咐?」說話的時候,他順勢將雙手攏在袖中。下一秒,手掌里竟然又長出一隻如同嬰兒般的手,不過完全漆黑,飛快地掐著法訣。在秦夜根本沒有發現的時候,掌中已經出現了一個符籙。然而,他並沒有引爆。
老地府給他的陰影太重,那是千年地獄帶來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形成本能。
他期待,期待對方帶著的閻羅王級別陰器無法防禦府君超過音速的攻擊,因為他感覺得出來,那是殘破的陰器。
但是他更怕!
怕一擊下去對方不死,怕種種後果,怕昨日重現。哪怕這個害怕只有10%的比率,他也不敢兵行險著。
這種恐懼太深,以至於……他沒有發現,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用一種下位者的口吻在敘說。
一位府君,面對一位判官,竟然不敢硬氣說話!
秦夜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對方,忽然笑了,一把將包裹從背後扯下來,碰一聲放在桌子上。
見面以來十幾分鐘,兩人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心中的念頭卻轉過了不知道多少。既然雙方都在試探,那就乾脆徹底一點!
轟!就在包裹落在桌上的同時,對面的修羅道主猛然跳了起來,全身的陰氣轟然響動,胸口蠕動不已,仿佛什麼東西就要衝出來一般,眼眶中紅色的鬼火明滅不定。圍繞著整個座駕,四面八方的陰氣群龍匯海,然而,下一秒就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