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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凡似乎也已預料到法相有此一問,點了點頭,道:“師兄但說無妨。”
法相沉吟道:“方才交手,小僧見此人術法詭異,近似鬼道。他既於火中現身,大有兇惡之態,恐怕是在助紂為虐……如此說來,這天火也與此人有關了?”
張小凡並不隱瞞,道:“師兄猜得不錯。”
法相微吃一驚,又道:“此人如何與焚香谷有聯繫?”
張小凡神色有些凝重,突然沉默了一刻,然後緩緩道:“師兄猜對大半,只是此人並非鬼道中人。”
法相面帶不解。
張小凡本還思慮是否要牽扯出南疆一事,然而又想到每每有求於天音寺,自己都或多或少有所隱瞞,這次天火範圍實廣,再瞞幾位大師也是說不過去了,於是坦言道:“師兄可有聽聞過黑巫術?”
法相一怔,皺眉道:“略有耳聞。可是在千年前的南疆?”
張小凡聽到法相這樣說不由詫異了一下,黑巫族千年前就隱匿了行蹤,世間無論凡人還是修道中人知道的都是極少的,若不是像自己一般有心追尋了解一些,恐怕對此族是一無所知,甚至就連南疆的人,也對黑巫族將信將疑。法相雖不是普通人,然而他竟知曉黑巫族名號來歷……他目中光芒一閃,道:“此人正是來自南疆。”
法相心中明了,道:“阿彌陀佛。”
張小凡道:“師兄有所不知,自獸神一役,焚香谷與獸妖就有些古怪聯繫了。而此人自稱巫妖,似乎是一直跟在獸神身邊。”
法相一愣,此事由來已久竟與獸妖有關,實是始料未及。他回憶此前種種,焚香谷行蹤隱秘,一時搜尋腦海亦沒有覺察出其有何不妥難解之處,可見雲易嵐城府之深。
張小凡接著道:“雲易嵐早有心修復八荒玄火壇法陣,故而求助於南疆黑巫族。”
法相聽到此處,忽然皺了皺眉。
“法相師兄,有何不妥麼?”
法相搖了搖頭,道:“小僧心中突然生出些疑問。”張小凡遂不再言語,又聞法相笑了笑道:“雖然並無大關礙,只是小僧不明而已。焚香谷在南疆已有數百年光陰,為何眼下要找黑巫族人修復玄火壇,那玄火壇又是為何毀壞的?”
張小凡一窒,細想想此事確實與他有關。
他神情微變,略有些無奈的道:“不瞞師兄,此事與我有些關係。”
法相問道:“這是從何說起?”
既已說到此處,張小凡便將當時情況簡單說了,而有關小白的事有意避過。法相最初還有幾分愕然,不過依焚香谷此時所作所為,當時張小凡如此做來也在情理之中,若換做其他人,恐怕還要感嘆為何當年不將焚香谷制住,也免得今日一番亂局難以收拾。
“事出突然,張施主如此做也未嘗不可。”
張小凡聽到法相這樣言道,不覺訝然看向他,法相在他的注視下笑了笑,又道:“難道張施主認為自己做錯了嗎?”
張小凡一怔,到了今日地步,實不知對錯有何分別了。他皺了皺眉,如實答道:“心中並無愧疚之感。”
法相眉宇間坦然安若,笑道:“張施主寬心,小僧沒有怪罪之意。前塵舊事,焚香谷亂局註定,都因其不仁之為。種何因,得何果,咎由自取而已。”
張小凡驀然愣住,竟覺得有些吃驚了,法相和幾位大師一向出言謹慎,從不曾下這等定論。沒曾想法相今日言語頗有些尖銳意味,那些個仁義厚德亦少有提及,恐怕對著焚香谷,再難懷寬容之心。
“佛家講究渡人,法相師兄難道不願助焚香谷渡此劫麼?”張小凡眉梢微揚,淡淡言道。
“佛不曾渡人,人自渡罷了。”法相笑容未改,意味深遠地回望著他道。
張小凡失笑一刻,待回過味來,不由暗自感嘆,倒是難得法相拋開佛家道理有此一言了。
法相眸光睿智精芒如注,接著微微一笑道:“這自是從施主那裡學來的。”
張小凡啞然,隨即笑而不言,再不做他說。
法相合十深呼佛號,道:“我等耽擱的久了,還是快些去尋師父師叔罷。”
張小凡點了點頭,又望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巫妖道:“此人精通巫術,詭秘難測,還請師兄著人好生看管。”
法相道:“施主放心,此人算是禍事根源之一,且要細細詢問過了,才能放過。”
“有勞了。”
法相看著巫妖,忽而又略略思忖,然後開口道:“此人極為重要容不得半分大意,師叔祖那裡……”他沉吟一下,“張施主既認得路,不妨先去,我安頓過此人,稍後便到。”
張小凡點頭謝過。
法相輕呼“阿彌陀佛”,輪迴珠光芒一卷,帶著巫妖先行離開了。
本在張小凡肩頭安靜坐著的小灰,看著他們的背影,呲牙叫喚。張小凡面色淡淡,伸手拍了它一下,道:“等事情結束,就帶你下山喝酒。”
小灰一呆,隨即大樂,興奮得手舞足蹈,尾巴亦懸在半空中擺了幾擺。
張小凡輕輕一笑,邁步踏上山階。
天穹繁複陰霾的雲朵仿佛也沒有那麼令人覺得壓抑了。
身畔兩側的樹林濃密,一直延伸到山頂,越過山頭綿延而下。張小凡眼前一片綠意,心中也因此寧和不少。
長長的山道上唯一人獨行。
直到遠方散落在山間的房屋映入眼帘,剛才空曠的感覺才少了一些。周圍樹葉沙沙,倒影婆娑,看上去也算是一番好景致,然而張小凡雖歡喜寧靜,也知道眼下不是時候。他腳步加快了些,轉過一個小小平台,那印象中的簡陋院落一時又是近了。
☆、古卷
院落熟悉,還是那樣樸素而略顯簡陋。張小凡在門口定了定神,走了進去。
“張施主早啊。”還未看清不遠處佇立之人,一個溫和的聲音便迎面道來。
張小凡微微一怔,實沒料到普泓大師會站於屋前等候他。他忙快步上前,向普泓大師謙恭施禮,道:“晚生無禮,讓大師久等了這許多時候。”
普泓他稍稍打量著張小凡,見他經過一番鬥法,並無大礙,便溫和地道:“施主一路辛苦,老衲等等也不妨事。”
張小凡抬起眼,視線觸到普泓眼中和藹的神情略微一頓,然後搖了搖頭,道:“大師言重了。”
普泓沒有多言,眉宇間有溫潤和氣,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側身便要將張小凡請進屋去。張小凡一愣,實不曾想普泓大師有此舉,亦不敢越禮,只是跟在普泓身後走進屋內了。
屋子沒有多少擺設,空曠處正是佛家普渡抒懷之境。牆壁上大大的掛了一幅佛字,白紙黑字稍有陳舊之感,張小凡注視於此,方才一直激盪的心懷亦慢慢平復漸歸寧和。
“我們進去吧。”
張小凡點了點頭,隨普泓一同踱入內室。黃色的蒲團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僧閉目沉息,若非細瞧,乍一看會覺此人已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