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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行唯一目的在於玄火鑒而非張小凡本人,他自知論道行決然不是張小凡的對手,但若說法術之詭譎,他倒不無勝算可能。
張小凡在出手時也自有一番思量,原本他就有心尋找到此人,解開天火之謎,未曾想這人會自己冒出頭來,如此也好過他大海撈針。
“這火可是因你而起?”張小凡淡淡問道,眼中光芒涌動。
巫妖暗自抿唇不語,只冷哼一聲。
張小凡面色更是冷然一分,手間清光閃爍雖未有動作,但身旁火焰卻似被強大的氣息壓了過去,薄弱處已經冒出灰煙熄滅了。
火舌在兩人之間吞吐不休,張小凡眸中剎那間精芒大盛,周身寒氣四溢,清光猛然一震,將火焰逼出三尺遠,徑直撲向火幕另一側的巫妖。巫妖瞳孔一縮,卻是早有準備,他怪笑兩聲,聲音聽上去意外的刺耳,張小凡右手提起歪倒在一旁,昏厥過去的老者,左手清光耀耀直取巫妖面門,巫妖將身子硬生生平挪開一丈,反手結印,四周火舌因異法而紛紛竄高狂燃,裹在一團黑氣中猶如跗骨之蛆,窮追不捨。
張小凡沒想到這巫妖今日竟敢與自己正面交鋒,然而這時把老者帶離此處更為重要,於是他御空化作一道玄青閃電,從大殿中飛馳而去。遠處突地亮起一點金色來,細微卻清晰,以張小凡的眼裡自然是看到了。
“輪迴珠。”張小凡眉梢一挑,默念道。身後火海中一道赤芒閃過,火海中心奔涌旋轉,不知哪裡傳來一聲嘶吼,一隻金色的渾身長滿火焰的妖獸就這樣踏火而生。
“張施主!”張小凡聽到聲音料定法相就在前面,只是身後災禍叢生,又有巫術異法逼近,無法停下來向天音寺眾人詳細解釋,只是這天火又該如何熄滅……他暗自凝神,化為一道暗影,如光似電般掠向法相等人所在的地方。前方看到他身影的人均是大驚,張小凡看準時機一把將老人用勁力推到人群中,身後火光四射化作飛劍直追而去,眾人一時大驚失色呼喊連連,法相如此道行看在眼中亦是眉頭緊皺,手上的輪迴珠更不遲疑,金芒奪目就要對沖而去。
此時卻見半空中張小凡已然迅速出手,青光奪目璀璨,掌間更是閃過金紅二色,法相一怔,如此光彩,內含的勁氣之厲每絲每縷皆如刀似劍,氣息綿長,然而以他的眼光一時之間卻也分不清楚其中所用是道家還是佛家真法,法相在腦海中思索一刻,怕是張小凡早已融合了各家之長,隱有鬼神之力,一念至斯,他不禁輕嘆出聲,聲音中感慨良多,向前方飛去。
在半空中鬥法的人自然是不知法相心中所想。張小凡被形勢所擾不得不出手,只是這個巫妖身法詭異行蹤飄忽,連目的似乎都是不明確的,張小凡思忖許久,終於還是手下留情,即使對方暗藏殺機,他運起道法反擊時也每每點到為止。
巫妖隱在火焰中,像陰靈一般凌空飄蕩。熱浪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黑氣猶如帶子般環繞在他周圍,那頭火焰異獸自被召喚出來後卻反常的安靜,只是奇詭之處並不僅限於此,天音寺的大殿被天火焚燒了許久依舊沒有熄滅的跡象,此景實在令人費解。
法相著天音寺眾僧將受傷的人送到別院休息,眾人此刻大部分都看著大殿焦急如焚,見法相神情心中雖然奇怪,也沒有多少人質疑他的決定,只不過……
“師兄,可是張施主那裡怎麼辦?”
法相合十,輕輕拍了拍面前的法恩小和尚的肩,道:“莫要擔心,你們先去吧。這裡由我看著就好。”
法恩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張了張嘴,道:“那師父那邊……”
法相笑了笑,道:“你就去跟師父說我與張施主在此處。”
身側一聲□□,幾人同時看過去,正是那昏倒的老者已被人救醒,他喘息了一陣,法相伸手扶起他,微微一笑道:“老施主,你與我們天音寺倒是有些緣分。”
老者怔然無語,像是受了驚嚇還未緩過神來。
法恩趕快湊過來扶住老人,邊對法相道:“師兄,我送幾位施主過去了。”
老者被他陡然拽住,好不容易反應了過來,“嘿嘿”笑著摸了摸頭,一迭聲道:“多謝你們了。”
法相搖了搖頭。
看來這老者並無大礙,他怔怔看著大殿方向良久,忽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道:“嘿,還是你們修道的好,五光十色的真……真好看。”
法相聽到此話,頓時失笑。
身後大殿又是一聲轟鳴,法相幾人站在幾丈外依然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澎湃的妖力與滾滾的熱浪。法相持佛珠的手輕輕一顫,定神回望著在熊熊烈火中坍塌的大殿,以及火焰中顯眼的那幾簇異芒。
看得時候越長,法相的眉卻隨之越蹙越緊,目光隨著張小凡青色光影轉動,微微亮了。
五光十色……麼?
*
天音寺山間,一座木屋前。
屋門大敞,普泓立於門前輕捻佛珠,檀木佛珠隨著遠方誦經聲一顆一顆從手間滑過,眺望著天穹爆裂的火焰,他的神色並不像其他僧人一般驚恐不安,反而自有一番淡然自在。
“師兄可有所得?”
青天翻滾著耀眼的火光,也有幾抹異彩流光閃爍其間,普泓動了動唇,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道:“無所得並不見得沒有收穫。”
“唔。”普德略低垂下頭思索,動作雖已沒有了僵硬之感,但依然是緩慢的。他面上沒有什麼異樣的神情,聽得此話亦沒有絲毫變化。
普泓念了佛號,方才那句言語不似佛偈不明禪機,引得人云里霧裡,只是面前之人又豈是等閒之輩,既非凡塵俗士,此言便要另當別論了。
普德道:“寺中看樣子應當無事了。”
普泓擺了擺手,笑道:“不急,待要看看他們如何做罷。”
普德端坐在他身後的蒲團之上微怔了一下,隨後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又輕聲嘆道:“張施主也在大殿中麼。”
“我還記得這十數年間也見過他數次,每每都讓人慨嘆。”
普德微笑搖頭道:“性子還不都是一樣。”
普泓捻住佛珠的手指定了定,然後同是笑道:“佛常道,救世渡人雖多,身亦有過錯。知自身之過甫能恕人,恕人恕己方知‘放下’何意,‘放下了’才可滅心魔渡己渡人出俗厭之苦海。我自覺誦經千百卷已知曉佛理,實到頭來不比在世間走上一遭明白得多些。佛言天劫領悟皆在紅塵之中。”
普德聞言像是憶起了什麼,他皺了皺眉,眼中已有了幾分沉思之色。
普泓看見他如此神態,面上亦苦笑,道:“師弟十年閉關苦修,可曾還記得這一番話。”
普德闔目輕嘆,道:“如何不記得?”
普泓沉聲道:“當年,普智師弟執意遊歷閱世,臨行時他便同我等這樣說。那麼多年,夜深之時,我總是會想起這一番話。思量久了方慎覺,執念妄念佛理箴言,一念而已,一言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