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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都在打量著對方。
兩個人在心裡都覺得對方變化甚大。
張近山知道自己的變化不小,但他覺得都不及關溢身上的變化來得大。
當初那個始終冷著臉的青年,既不會笑臉迎人,也不會說場面話。一身的傲氣和矜持,放不下身段讓場面變得好看。幹什麼事情目的性都十分明確,不願意多花一分一秒的時間在其他地方。打卡上班,到點下班,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涉,和別人是多一句話都不肯說。
張近山沒能想到,那個青年如今正坐在他的對面,一邊嫻熟地泡著白茶,一邊用熱情而不惹人生厭的語氣,說起了以前的事。關溢說當時自己經濟狀況很不好,很需要錢,而張近山不僅肯給他這個工作機會,還把韓覺讓他負責,無疑是天大的恩情,他很感激。還說他當時跟在張近山邊上學習,獲益頗多,只可惜學到的東西還太少。
張近山眯了眯眼,臉上笑容更盛。
張近山自知他和關溢不是能心平氣和坐著一邊喝茶一邊追憶過去的關係,所以聽到關溢這麼說,張近山心裡就一聲感嘆:來了。
他當初把韓覺丟給關溢,是因為討厭走後門的關係戶,所以隨便打發了事而已。後來關溢沒能續約簽下韓覺,張近山隨口一句話就要把關溢打去練習生部門工作。現在舊事重提,果然是來耀武揚威翻舊帳的。
而且這舊帳翻得綿里藏針,就算他讓服務員提前在包廂里藏了設備,把這次對話的內容都錄了音,但事後想靠這幾句話做點文章或用來自保,絕對是行不通的。
張近山暗暗咋舌,感慨關溢果然功力上漲了,今非昔比。
關溢心思細膩,辦事能力本身就強,如今在處世方面開了竅,這感覺就像是一把刀有了刀鞘,所有的鋒芒都收了起來,引而不發卻隨時都能出鞘,比白晃晃露著刀刃給人的感覺更加危險。
張近山決定主動引出關溢此行的目的,落下口實。
「今天不會只是來匯報成績的吧?」張近山說。
關溢笑著搖搖頭,喝了一口茶,說:「我聽朋友說,張哥你現在是在負責練習生部門?」
張近山笑著問了一句,「怎麼,不會是看中了哪個苗子,想挖過去?」
「我們這邊暫時還沒有招練習生的意思。」關溢說:「不過確實是有想挖的人。」
「這算什麼?【金沙】以前挖了【藍鯨】的人,現在想挖回去一個?」
「差不多吧。」
張近山悄悄鬆了一口氣,看樣子,今天找他是為了針對【金沙】。這也難怪。之前【金沙】從【藍鯨】挖人,讓【藍鯨】丟了個很大的面子。現在韓覺算是回歸到了【藍鯨】,並且壯大了羽翼,針對【金沙】過去做的缺德事還以顏色,這不奇怪。
「想挖誰?」張近山在想現在【金沙】有哪些藝人大概被挖走之後會傷了【金沙】的臉面。
「你。」關溢說。
張近山皺了皺眉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關溢認真的臉色在向張近山說,他沒有聽錯。
張近山感嘆一聲。弄來弄去,原來還是針對他。又或者說,其實韓覺兩個都想報復,只不過先拿他當開胃菜……
「沒興趣。」張近山沒打算自投羅網。
「張哥你現在才四十歲,以你的能力在練習室部門當個主管太屈才了,【金沙】內鬥太嚴重,你這一坐很可能就是坐個二十年……」關溢的表情很誠懇。
張近山笑了。因為像這樣的台詞通常都是他們【金沙】說出來的,現在聽來還真是有意思。
關溢繼續說著他們能開出的條件:「……年薪是稅後一百萬,每年漲幅百分之三十,從第六年開始股份激勵。年終獎視情況定,但總體上不會少於半年的工資……」後面關溢還講了秘書的配置,專車的配置,一年到頭各種零零散散地福利和補貼。
張近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了。如果韓覺是打算把他引到個人工作室,然後再用合同捏住他的命脈,那麼,關溢大可不必把事情說得這麼詳細。
那麼事情只有一種可能了。
韓覺工作室那邊是真的想招他過去當……當什麼來著?張近山剛才只顧著琢磨被挖角的人的心理,沒仔細聽關溢開出的具體職務。
「我如果過去,職務是什麼?」
「總經理。」
「總經理……」張近山一時失語。腦子裡快速想著有什麼樣的局可以是針對總經理這種職位的。如果關溢他們不是誠心想邀他過去工作,那麼就是成心想把他弄到監獄裡去了。
關溢說韓覺的工作室現在發展得很好,電影和音樂都有涉獵,但是盤子大了,大後方就缺少一個在從業多年,經驗豐富又不失進取的人。
半晌。
「為什麼是我?」張近山認真詢問。
關溢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是摩挲著紫砂茶杯的邊緣,仔細思考著。
張近山並未催促。
過了一會兒,關溢說話了:
「因為我們工作室的假想敵是章耀輝。」
張近山怔住了。
這句話好像很莫名其妙,但實際上解釋了很多東西。
……
……
半小時之後。
茶館的包廂里只有張近山一個人了。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像這樣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