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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時候,金順離開落地窗,轉身朝著沙發走去,坐下之後,示意胡大海也坐下,清洗茶具,換上新的茶葉,等待燒水的時候,又是說道:「人,是多變的,也是矛盾的。」
「生意做久了,總會下意識的通過回報率衡量一件事的可行性。這種思維,會讓眼光變得狹隘。」
「我們明明知道下遊客戶唯利是圖,拉攏他們的時候,卻忘了,那些渠道批發商更甚。正是因為忽略了他們,才把他們親手送到遠洋商貿的陣營中去。」
雖然光線昏暗,金順的眼睛卻是異常的明亮。
「現在回過頭來想,咱們其實錯的很離譜,自認為搶到的終端客戶是從遠洋商貿哪裡奪來的,其實不然,這些終端客戶大部分都是市場上那些批發商的資源。」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批發商們仇視咱們,跟遠洋商貿聯合抵制咱們,實屬正常。」
「他們的參與,讓天平第一次傾斜。」
壺嘴衝出一股蒸汽,金順把水壺拿下,並不著急泡茶,反而放到一邊等它溫度降低一些。
「竇遠洋很聰明,他比咱們更了解批發商的心態變化,他一直在等,等到批發商怒到極致的時候,選擇放貨,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所有批發商拉到了他的船上。」
「這也是批發商寧可一分不賺白忙活,也要幫竇遠洋出貨的原因。」
「而咱們,又在這個關鍵時刻,做了一個利令智昏的決定。」
感覺溫度差不多了,金順給胡大海沖泡茶水,也不忘給自己續上,接著說道:「再次降價,讓自己受損更嚴重的情況下,也沒有真正的挽回局面,反而加快了自己的庫存消耗。」
「再加上你說的行情因素,就像是斷了安全繩的攀岩隊員,墜落之勢不可逆轉。」
「這算是第二次天平失衡。」
金順一點一滴的分析,如同抽絲剝繭,讓胡大海這個親身參與進去的當事人,重新回顧一遍事情的經過。
不得不說,金順說的很有道理,兩次錯誤的決定,讓看似平衡的天平慢慢傾斜。
抿了一口茶水,金順又是搖頭笑道:「如果只是這兩個錯誤的決定,還不足以徹底擊倒咱們,致命的一擊,就是我剛才說的,人。」
「人心呀,真特麼的不可猜測。」
金順突然爆出粗口,語氣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隨意。
「咱們一心想著拉攏客戶,儘可能的通過這一次讓利,打開蓉城的市場,為以後發展打開切入口。」
「這種目的,讓咱們的心態失衡,生怕得罪客戶,不利於以後的發展。正是因為這種小心翼翼的放縱,讓客戶變得更難伺候,稍有不滿就想從咱們身上割肉。」
「大海,當初咱們想要進入川省市場的時候,是怎麼評價竇遠洋這個人的?」
金順突然轉變話風,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
胡大海沉思片刻,回答道:「竇遠洋,生性強勢,處事霸道,做……」
還沒說完,就被金順回收打斷了。
「對,這個評價,貶低大於褒獎。」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他這種評價,跟古代暴君差不多。咱們也是因為這個評價,小看了竇遠洋,以為只要拉攏住民心,就能贏取最終的勝利。」
「可惜。」
「竇遠洋這種捨我其誰的性格,讓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得失,反而更符合生意人唯利是圖,貪婪自私的本性。」
「他對終端客戶的不管不顧,讓終端客戶把咱們當成了救命稻草,那時候,咱們已經有心無力了。」
「巨大的希望瞬間變成失望,絕望。你說,他們能不恨咱們嗎?」
「人心,對手的心思,自己的心態,客戶的心理,咱們沒有一個正確對待的,這才是咱們失敗的最大原因。」
胡大海心情很壓抑,金順越是表現的輕描淡寫,他心裡越緊張,以他對金順的了解,自家老闆絕對算不上好人,睚眥必報,是同行對他最常用的評價。
可他今天卻用局外人的身份給自己分析失敗原因,胡大海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前些天,程浩跟我說,中原有一個叫王泉的承包商,手裡掌握著近千萬顆豬腦。」
胡大海腦子嗡的一聲,難以置信的看著金順。
「你不是說,咱們的豬腦只剩下不到四百萬顆了嗎?看看人家,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資源是咱們的兩倍。」
胡大海真心不敢相信,前段時間價格被壓到谷底,這人為什麼還敢繼續囤貨?
「程浩親自上門拜訪過他,他沒有答應,在得知川省要打價格戰之後,更是沒有一絲慌亂和擔憂,要麼就是大心臟,要麼……」
「渾水摸魚?!」
胡大海下意識的接上一句,隨後又是說道:「我估計,竇遠洋的豬腦庫存也不多了,如果咱們能夠得到這批貨,很有可能在最後實現逆轉,即便不能扳回勝局,最起碼能讓竇遠洋顏面盡掃。」
金順點了點頭,又是笑著說道:「程浩還說,雲省沒有被人注意的時候,王泉就帶著人過去了,現在手裡掌握著三個不錯的場子,每天都有不錯的出貨量。」
「就連林慶州,現在都有些以王泉為主的趨勢了。」
林慶州?
胡大海知道這個人,跟金順也是十幾年的關係了,雖然生意來往不多,卻也算是能在一起聊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