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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曾祖父唐維祿和師弟傅劍秋收到了中華武士會的請貼。以李存義弟子和張占奎弟子的身份聚會天津。前來聚會的還有形意拳師孫祿堂、直隸總督李景林(後任民國中央武術館副館長)。當時集合地點在天津河北公園處。聚會時孫祿堂和傅劍秋對手。傅的手法快,孫的腿腳快、身法活,兩人戰了數十個回合,難解難分。傅一個敗式,抄起一盆水潑向孫, 孫一個蜻蜓點水, 騰空而起, 貼在牆上,名曰"牆上掛畫"。在場的眾人無不叫好。孫傅二人互相稱讚,成為好友。韓慕俠和李景林表演了劍法。韓的劍法剛柔相濟,李的劍法龍飛鳳舞。
曾祖父唐維祿也同李景林交手試藝。他的捋手炮拳,"心如火藥,拳似彈,靈機一動鳥難飛"。讓李景林很佩服。聚會結束後,李景林勸曾祖父去部隊擔任武術教宮,但被謝絕了。
曾祖回鄉務農,在鄉下設場教徒。傳授形意的練法、樁法、三體式、單重、雙重、拉弓式和握球式、八卦轉掌、拉弓式、五形十二形練法的多樣化。五形十二形七拳打法(頭、肩、肘、膀、膝、足、手)、八卦掌八八六十四掌、定架子、活架子。套路練多樣化,練進退,練閃展。器械有形意大槍(趙子龍十三槍)、五形棍、連環十三棍、形意朴刀、春秋刀。還傳了雙操、單操、圓滿手、扳子手、雲法進退、手出手人和小器械峨眉刺等。
曾祖所傳拳藝,根據身法,隨意變化。劈拳單操、拉弓式、撕綿式、進退反覆摸勁;龍形單操、蛇形單操、身台形單操、熊形單操、燕形腿單操反覆發力;八卦轉掌單操、拉弓式、按球式、托天式(大鵬展翅)、摔蓋掌反覆習練。
雙操練五形相生相剋,練進退,練閃展;雙人八卦走圈練進,練閃,練化,練磨。
曾祖所傳形意八卦掌的用法是:守中用中,硬打結合,在運動中破打。硬打硬進無遮攔。用氣打人,神氣在先,斷斬梢節,制斬中節,拔打根節。其中有進法、退法。閃就是進,進就是閃。有截法,有追法。講究的是"五形本是五道關。無人把守自遮攔"。十二形是十二種動物的特長。人用意加以領會採用七拳打法,如虎形的頭打、扑打、虎擺尾;蛇形的肩打。龜形肘打;鷧形的膀打、掌打。雞形的膝打、頭打;猴形的足打、抓打;鷹形的刁拿等。
曾祖父唐維祿的八卦掌也有獨特之處。練法主要以走轉為主。使用腿法有八卦暗腿、玉環套腿、三穿點蹬、鴛鴦巧蹬、野馬闖槽、截腿、蹬腿。掌法有摔蓋掌、單換、雙換、截打、挑打、老金推山雙撞掌、風輪劈掌、烏龍纏腰、猛虎扒心、怪鱗翻身、青龍探瓜、泰山打穴、倒掛金鐘、腰橫玉帶、白蛇吐信、白猿擱繩、童子拜佛、陰陽魚、九宮八卦掌等。
總之,在走轉中化打。在八卦走轉中,使用形意手法斬截裹胯,挑頂雲領。用八卦手法推託帶領,搬扣劈進,對方手法一來,不要想固定手法;要見手說話,來手化打結合。最終達到形意第三層功夫化勁。正所謂"拳法意來本五形。生克裹鑽變化精。要知識者真消息。只在眼前一寸中。手腳齊到才為真"。
十四、"一個頭"見薛顛
我的第一個老師是唐維祿,最後一個老師是薛顛,便以此題目概括我習武的大致經歷。
我母親的太爺是王錫鵬,官居總兵,於鴉片戰爭時期陣亡,浙江定海有紀念他的"三忠堂"。王照(王小行)是我姥爺的弟弟,我叫他"二姥爺",官居三品,他後來發明了"國音字母"(漢語拼音的前身),據說某些地區的海外華人仍在使用。
我的父系在明朝遷到寧河西關,初祖叫李榮,當時寧河還沒有建縣。舊時以"堂"來稱呼人家,我家是"務本堂",民間說寧河幾大戶的俏皮話是"酸談、臭杜、腥於、嘎子廉,外帶常不要臉和老實李",我家就是"老實李"。
清末時,天津的教官(市教育局局長)叫李作(字雲章)是我家大爺,我父親是李遜之,考上天津法政學堂後,自己剪了辮子,被認為是革命黨,因而肄業。他有大學生架子,高不成低不就,整日喝酒,他的朋友說他中了"酒劫",他的詩文好,但沒能成就。
唐維祿是寧河的大武師,他的師傅是李存義,綽號"單刀李"。刀刃叫天,刀背叫地,刀鍔叫君,刀把叫親,因為刀是張揚的形狀,所以刀鞘叫師,接受老師管束之意,刀頭三寸的地方才叫刀,人使刀一般用天地,大劈大砍,而李存義的刀法用刀尖。
唐師是個農民,早年練燕青拳,到天津找李存義拜師,李存義不收,唐維祿就說:"那我給您打長工吧。"留在國術館作了雜役,呆了八九年,結果李存義發現正式學員沒練出來他卻練出來了,就將唐維祿列為弟子,說:"我的東西你有了,不用再跟著我,可以活你自己去了。"
我仰慕唐師,就把家裡的老鼻煙壺、玉碟找出一包,給了唐維祿的大弟子袁斌,他拿著鼻煙壺喜歡得不得了,在大街上溜達時說:"瞧,老李家把箱子底的東西都給我了。"是袁斌將我引薦給唐師的。
唐師有個徒弟叫丁志濤,被稱為"津東大俠"。天津東邊兩個村子爭水,即將演變成武鬥,丁志濤去了。動手的人過來,他一發勁打得人直愣愣站住,幾秒鐘都抬不了腳,這是形意的劈拳勁,一掌兜下去,能把人"釘"在地上。他"釘"了十幾個人,就制止了這場武鬥,也因此成名。丁志濤有三個妹妹,後來我娶了他妹妹丁志蘭為妻。
寧河附近的潘莊有李存義師兄張子蘭的傳人,叫張鴻慶。唐師讓我多去拜訪這位同門師叔,並對張鴻慶說:"我徒弟去找你,你多鼓勵。"張鴻慶腦子非常聰明,令我有受益。他精於賭術,一次作弊時被人捉住了手,說他手裡有牌,他說:"你去拿刀,我手裡有牌,就把手剁了。"刀拿來,他一張手,牌就沒了--可想而知他的手有多快,手快腦子就快。
我行二,大哥是李轅(字捷軒),隨唐師習武后,寧河人管我叫"二先生"。有一個人叫李允田,練"單刀拐子",對我師弟周錫坤說:"二先生有什麼本事,見面我就把他敲了。"周錫坤就跟他動起手來,用橫拳把他甩出去了。李允田回去約了東黃莊一個姓侯的人來報復,周錫坤聽到消息就避開了。他倆四處找周錫坤時,有人告訴我說:"周錫坤打李允田是因你而起,他們找不著周錫坤就該找你了。"我當時正和父親鬧矛盾,心情非常惡劣,從家裡搬出來,住在母親家的祠堂里,我說:"我正彆扭呢,誰找麻煩,我就揍他。"那兩人最終也沒來找我,周錫坤回來後,也沒再找他。
寧河附近唐師有個師兄弟叫張景富,綽號"果子張",我們一班唐師的徒弟都喜歡呆在他家,他為人隨和,也願意指點我們。一天我帶了一個朋友去果子張家,正趕上午飯,就在果子張家吃了飯。我跟這位朋友說過,按照武林規矩,只要來訪的是武林朋友,要管吃管住,臨走還要送路費。沒想到這朋友後來自己跑到果子張家吃飯去了,一去多次,還帶了別人。果子張有點不高興了,我就去找那朋友,不要他再去,他說:"你不是說練武術的,來人就管飯嗎?"他是借著聽錯了去吃飯。當時寧河發大水,鬧了饑荒,紅槍會趁機招會眾,參加就管飯。唐師的徒弟廉若增亦因飢餓參加了紅槍會,他的爺爺和我奶奶是親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