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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歌舞昇平。
一方面又原地踏步。
值得欣慰的是,幾個大國也基本都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在退步,因此這個矛盾並不凸顯。
按照林逾靜的理解,與對黃二之前火箭的數據分析,其實早在十年前,原技術路線就已經基本走到了盡頭。
也就是在那時候,一批以沈聽瀾為代表的創新派逐漸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他們認為,「維持現狀」並不具備可持續性。
雖然多數發達國家航天發展也陷入停滯,但他們的技術儲備擺在那裡,隨時有可能被點燃,此前太空競賽的引線是政治,而這一次很有可能是資本。
如果繼續為了穩妥起見而維持現狀,也許5年可以,10年可以。
但總有一天,競爭對手的航天事業會被什麼東西點燃,我們運載火箭技術將必然在很短的時間內,並被其大幅度超越。
屆時,人們看到競爭對手一年的成果,勝過這邊十年的苦功,繼而引發的政治影響,只會比一次發射失敗嚴峻百倍。
相反。
發達國家航空事業的停滯,恰恰是我們超車的黃金機會。
這十年,正是黃金十年。
與其他停我也停,不如抓緊時間實驗新技術,上馬新項目,為我們航天事業的飛躍積蓄能量。
其實,這樣的創新派,始終都有,沈聽瀾這一代人的思想也並不比前輩們高明。
只是,挑戰新技術,就意味著遇到更大的風險。
也許用十幾年也摸不出什麼新技術,碌碌一生。
也許像今天這樣發射失敗,前途盡毀。
且航天規劃往往是以十年為界的,從計劃到成果的周期,往往也會大於領導的任期,多數時候,反而只有一線研究員和工程師才能從一而終。
幸運的是,隨著沈聽瀾這一代人的成長,他們逐漸掌握了話語權,也遇到了支持新技術路線的領導。
十年前,院領導力排眾議,批准黃二研發。
為了彌補失去的時間,為了利用這金貴的十年,黃二計劃採用超過90%的新技術,遠高於國際平均的30%。
這樣飛躍式的前進,當然會承受前所未有的風險。
從黃二立項那一天起,它便飽受爭議。
有人不願自己專精了一生的技術被淘汰而非議。
有人為了遠離風險撇清關係而非議。
有人為了打擊自己的仕途對手而非議。
有人抱著「中華航天」的榮譽牌匾而非議。
即便如此,沈聽瀾這一代人依然頂住了壓力,排除萬難,將黃二送上了發射台。
當它隕落太平洋之前,整個團隊,根本沒人設想過發射失敗的結果。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無論是老航天的怒火,更高層的憤怒,還是民眾對勞民傷財的指責。
沒有一個,是他們能夠承受的。
李崢聽到最後,身體已經抑制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形單影隻,放下一切,單槍匹馬與世界為敵的女人。
當她一路飄搖撐到終點的時候。
迎接她的卻是萬丈深淵。
「所以……也不要麻煩你媽媽了……」林逾靜抹著眼睛道,「咱們就算能進院裡……也許那時她已經不在了,黃二也不在了……再說,咱們又能做什麼呢?」
「能做什麼就做什麼,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李崢摟著林逾靜道,「就算什麼都沒做成也沒關係,就當是學習工程學了。」
「可……」林逾靜咬牙道,「如果沒了媽媽,沒了黃二……我會討厭那裡的……」
「是啊,沒人能讓你學你不喜歡的東西。」
李崢鬆開了手,跳下了車。
「突然想起老大爺最後說的話了。」
「任何時候都不要絕望。」
「不是對客觀世界的絕望,是對人的絕望。」
「是獨善其身,還是接受現實。」
「是剛正不阿,還是能屈能伸。」
「我們都要自己面對,自己抉擇。」
「沒什麼過不去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要絕望。」
李崢說著拍了拍林逾靜。
「我們也不該停在原地了。」
「走,回家。」
「機械、工程、動力、工程控制論。」
「好多東西等著我們學呢。」
……
文海航天發射場協作樓。
沈聽瀾一路跟著總指揮陳鴻兵上了電梯。
不知不覺間,她與陳鴻兵已經共事近20年了。
陳鴻兵長她十歲,第一次見到還是在大學裡。
當時陳鴻兵還是一個30出頭,滿面銳氣的青年,負責院裡的招聘工作。
說是招聘,但由於航天系統的特殊性,倒更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分配工作。
當時系統內有關係的同學家長,早就打好了招呼。
沈聽瀾以為,4個名額應該全都內定了。
但陳鴻兵還是挑到了自己。
「怎麼沒去薊大?」
面試辦公室里,陳鴻兵看著檔案材料問道:「我看你父親是薊大數學系的,高考分數也早就超薊大線了。」
「喜歡航天。」沈聽瀾答道。
「航天有什麼好的?」陳鴻兵放下檔案笑道,「累,待遇低,拼很多年也不一定有成果,還有政治包袱,隨時可能前途盡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