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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傅貪杯,日後也要勸她少飲一些,還有替她裁剪縫補好的衣服全都整理好放在了她柜子里,穿的時候便不用四處亂翻了”
沐語桐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又無法言說,這煩悶的感覺讓她只好一杯接一杯往肚子裡灌著酒。
梅花酒雖然味淺不烈,但後勁極大,不多時便眼神有些迷離起來,眼前的桑榆也一個分成了兩個,她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語桐”桑榆突然輕聲喚了她的名字,臉色凝重。
沐語桐抬起頭應了一聲,“嗯?”
“我枕頭下面有個小妝奩,是留給你師傅的東西,我走之後記得拿出來每年給她一封信,聽明白了麼?”
沐語桐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剛想開口,桑榆突然起身一個手刀劈暈了她,本就是醉酒之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在了桌子上。
桑榆低聲道了一句抱歉,從她腰間取下象徵身份的腰牌,系在了自己身上,轉身出了房門。
外面風雪交加,桑榆策馬狂奔,不時有狂風夾雜著雪沫子灌進了喉嚨里,讓胸口針扎似的疼,她卻並不覺得難過,隱隱有一絲解脫,還有滿心雀躍的歡喜。
她終於可以去找那個人了,她要親口告訴夙命她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並且告訴她,她可以放下仇恨,只要她回來她身邊,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這已經如風中殘燭一般的生命。
“浣花,樓主成親你真不去?”臨出門的時候,聶非又問了一句。
浣花還是一樣的回答,“你去罷,我在家看著雲鶴”
“娘,我想跟爹爹去玩,娘你就讓我去嘛”小小的人兒抱住她的大腿,一下下晃著她的胳膊。
浣花皺緊了眉頭,剛想說些什麼便看見聶非期盼的眼神,心底一軟,只好點了點頭。
“去吧,你看好他,莫要讓他到處亂跑”
“放心吧”聶非抱起雲鶴,大踏步出了院門。
今日是不語樓樓主夙命與揚州十二塢塢主嫿褘的大喜之日,不遠處的院落里處處張燈結彩,窗柩上都貼滿了大紅喜字,與三年前那個夜晚同出一轍。
那是她見證的第一場女子之間的儀式,那晚桑榆沒有哭夙命沒有哭,只有她哭的最厲害,一面為桑榆高興,一面又為自己心酸。
那些在寧府掙扎度日的生活終於過去了,桑榆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自己除了還有雲鶴外身無長物,未來還將繼續在這茫茫人海中漂泊,也許終其一生都尋覓不到自己所愛。
她對桑榆那一絲微薄的情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泯滅在了塵埃里。
她也曾以為夙命和桑榆會一輩子白頭偕老,只是沒想到命運開了這麼大個玩笑,兜兜轉轉她終於找到了可以一起過日子的人,而她和夙命卻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浣花一邊翻看著桑榆走後寄來的信件,一邊淚濕了眼眶,唇邊溢出一聲嘆息。
再一次踏入盛京,桑榆感慨萬千,三年前她從這裡出發的時候還是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卻孑然一身。
巷口榕樹下賣豆漿的老婆婆還在,年輕的貨郎似乎也沒怎麼變,依舊中氣十足吆喝著自己的貨物。
賣花的小姑娘甚至還衝她笑了笑,“姑娘,冬日裡難得的菊花和臘梅要麼,擺在屋裡可香了”
桑榆笑著沖她搖了搖頭,青石板鋪就的小巷還長,而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夙命,想要回家看看了。
這思念的心情似乎都壓過了胸口不時的絞痛,連日來的星夜兼程早就讓她疲憊不堪,更有數次從馬背上摔下來,她都咬牙挺了過來,直到最後連掌心被粗糙的韁繩磨破了皮,大腿內側因為和馬鞍的摩擦早已潰爛了一片都感覺不到了。
她只有一個念頭,回家,找到她。
桑榆不禁越走越快,幾乎是在飛奔了,胸口不時的刺痛讓她眼前一黑,只好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
嗓子眼裡又是一陣干癢,她捂住唇一連串的咳嗽,有好心的過路人停下來攙扶她。
“姑娘沒事吧?”
桑榆搖搖頭,臉色慘白,呼吸卻像抽風箱一般粗重,笑容虛弱的幾乎透明了。
路人的臉色有點凝重了,“姑娘家住哪?我送姑娘回去吧”
這女子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青白一片,那是由里而外透出的頹廢之色,就像將要凋零的花朵。
桑榆推開他的手,“多謝,沒事”
繼續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卻又猛的頓住了腳步,拐向了另一條小巷。
她此來身上就帶了一支她送的琉璃簪,還是先去找浣花吧,她若是不信,她還可以拿以前寄回來的書信給她看。
如此思量著便扣響了門環,連扣了幾聲都沒人應,桑榆心底湧起一絲失落,難道浣花她們搬走了還是……
“誰呀?”浣花透過門縫只看了一眼便欣喜若狂,“桑榆!”
“浣花,我回來了”桑榆沖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神色憔悴的讓浣花心底湧起淡淡的心酸。
“快進來,吃飯了麼?一路上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今日剛好做了你喜歡的蓮子羹,喝一碗身子就暖和了”浣花上前扶住她,卻發現身上的溫度比冰雪還涼,她心底有一絲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