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謝尋北來阿洛塔多次,面對複雜的社會局勢和惡劣的氣候環境,他也沒有心生懼意,一待就是好幾年。
謝尋北每次想念家裡的時候,就會和阿卜杜勒聊種花家的歷史,上下五千年,東方文明,唐宋元明清後近代史,屈辱與血肉抗爭,先輩們的付出才換來了現在的生活。
有人負重前行,有人不忘初心,有人牢記使命。
阿卜杜勒對謝尋北描述的國家充滿了好奇,陸地面積960萬平方千米的大國,在大半個世紀沒發生過戰爭,經濟高速發展,人民安居樂業,社會國泰民安,這在阿洛塔是完全不敢想的美夢。
阿卜杜勒被謝尋北說得熱血沸騰,沸騰過後是暗流洶湧的深淵。
人性,被低估就會很可怕。
阿卜杜勒深深地嘆了口氣,深邃湖藍色的瞳孔在看向照片時,目光沉重了許多,透露出回天無力的悲涼。
「你哥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經常會想起他跟我說過的話,教過我很多實用的道理。」阿卜杜勒止住過往回憶,將照片放回了桌上。
謝知南沒什麼表情,「我兄長是一名勇敢的維和軍人,在阿洛塔執行維和任務時曾三次成功阻止了盧錫製造的恐怖,防止地區衝突擴大化,對於阿洛塔的百姓而言,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不管怎麼說,」阿卜杜勒微頓了半晌,眼神複雜地望向與謝尋北長相幾分相似的謝知南。
「他不應該來東區。」
「他在東區執行的是聯合國的任務,幫助的是戰爭中受害的平民百姓。」
「你不懂,」阿卜杜勒手指在照片上用力一敲,目光瞬間銳利無比。
他與謝知南對視片刻,嘆了口氣:「你懂,你其實很明白謝尋北為什麼會死。」
謝知南聲音平淡:「維和部隊的軍人是沒有政.治立場的,他也沒有戰場,他的戰場也不會是在阿洛塔。」
但他卻死在了阿洛塔。
謝知南東區話說得非常好,讓阿卜杜勒瞬間明白了他言外之意,是的,在地區勢力衝突緊張的國家,立場會要了人的命,而沒有立場,是第三種立場。
謝知南清楚的記得。
確定謝尋北的死訊後,阿洛塔外交部發言人向聯合國和種花家致以歉意,阿卜杜勒親自跟他說過對不起。
當年的謝知南沒有接受這一句,四年後,在遲意遭遇綁架時,他對阿卜杜勒說出了『東區欠我的,今天就當是還清了』。
現在想來更是可笑至極,謝知南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笑了。
國家的慰問與安撫向來溫情,宿永謝家在大是大非上向來明事理,只一個要求,這件事任何媒體都不許報導,讓大兒子安靜的走就可以了。
畢竟,小兒子是個戲子,報導了謝尋北的事跡,只會讓一些根本不了解大兒子的人胡亂猜測。更不想以後有人聊起這個備受矚目的小兒子時,總會想起——謝知南不是有個維和犧牲的烈士哥哥嗎,真可憐。
謝尋北會被一些人記在心裡一輩子,但與謝知南無關。
與謝知南有關的是,在謝家在關於謝尋北發展規劃的家庭會議上,討論謝尋北還要不要繼續維和,謝知南是謝家唯一投贊成票的。
這些年來,謝尋北的死,謝家早成了謝知南心裡回不去的家。
「我從監獄裡挑選了一個亞裔,這個人已經被盧錫狙擊手解決了,他們都以為你死了。」
謝知南抬眸,雙手交叉撐在桌上,「你知道,我要找的人不是盧錫。」
「是的,」阿卜杜勒手指點在照片上,輕輕敲打,「是我打電話主動找你,而你也並不是來格羅迪市找我的。」
阿卜杜勒現在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謝知南都不會驚訝。
在知道布切爾家族與盧錫集團存在那種關係前,他將阿卜杜勒當做了一個善良正直的軍人,畢竟過去幾年裡,謝知南查找謝尋北的下落時,阿卜杜勒表現出於哈利斯完全不同的熱心腸。
那時候阿卜杜勒就知道謝尋北已經死了,他釋放出的善意和熱心腸,是因為不管自己怎麼去調查,都與布切爾家族無關。
水晶吊燈下,謝知南淡然看著阿卜杜勒。自己現在和將來要做的事,他都知道。
阿卜杜勒手指無意識落在了照片上謝尋北的胸口位置,他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
阿卜杜勒抬起凌厲的雙眼,朝謝知南開口。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製造你已經死了的消息嗎?」
謝知南眼眸朝上抬起,略微划過一絲驚訝,不可置信。
阿卜杜勒也是點到為止,不再談論謝尋北的死,「吃飯吧。」
過了凌晨兩點才開席的晚餐,自然不會熱鬧。
沉默是今晚最後的主題。
阿卜杜勒和謝知南互碰酒杯。
「吃完這頓飯,你就走吧。」阿卜杜勒說道。
阿卜杜勒給了謝知南一身阿洛塔的長袍披在外面,蒙住了臉。
他開的車掛著布切爾家族的特殊車牌,一路暢行無阻,將謝知南送出了格羅迪市,一路向東。
車熄火時,天邊掛垂的夜幕被人扯下,黎明破曉正好。
車停在薩林鎮外的一處高坡上。
謝知南下車,阿卜杜勒也打開車門走下來。
「最後一個問題,謝。」他叫住了謝知南:「其實你一直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