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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顥起身,「我送你。」
「不用,韓雅在外面等我。」遲意謝絕程顥,左肩涼嗖嗖的,又打了個噴嚏。
程顥已經起身,拉開了身後的座椅。
謝知南食指叩了下桌面。
就一下,聲音很是清脆。
程顥看向謝知南。
兩人視線瞬間撞上,程顥邁出去的步伐一頓,他明顯地感覺到謝知南眼神里的壓制。
遲意長裙曳地,披肩雖是狼狽,臉上是若有似無的溫柔笑意,抬頭挺胸的氣質令人驚嘆,每一步都走出了典雅婉約的美感。
程顥被央書惠訓斥了句,沉著臉沒說話。
謝知南起身離座,與江天媛擦肩而過時微微側身,避開了衣服上的接觸。
他步履輕快地跟上遲意,順手脫下暗沉的橄欖色外套,動作自然地披在了遲意身上。
裸露在外的脖子最先感受到溫暖,緊接著鼻息間嗅到熟悉的海鹽檸檬香氣,遲意茫然,不可置信地朝旁邊的人看去。
謝知南道:「鬆手。」
遲意放在胸前抓著披肩的右手聽話的鬆開,謝知南將毛茸茸的羽毛披肩扯了下來,而遲意左肩的疤痕躲在了帶有溫度的西裝里。
謝知南將披肩搭在自己臂彎間,聲音冷清:「我送你。」
「不用的。」
謝知南還是陪她一起離場,儘管遲意不想成為這場晚會的焦點,還是引起了周圍人小聲的議論。
為什麼不是盛軒送遲意?
為什麼不是程顥送遲意?
為什麼不是央書惠送遲意?
謝知南走在遲意左側後方兩步的距離,遲意輕微側目就能看見他。
阿洛塔兩年前停戰,國內百廢待興,也許如謝知南所言,小國的矛盾和地區狂熱思想在歷史的進程中重複著周期運動。
知道聯合國撤回維和部隊後,遲意就沒再過多關注那個國家,本身對阿洛塔也沒有過多感情在裡面。
如果不是再次遇見謝知南,在薩林鎮數著星光度過的日子,像是她鏡花水月的前生。
如果不是現在身披謝知南的外套,而謝知南臂彎搭著她的披肩。兩個人仿佛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相對無言,和最後一通電話里如出一轍的沉默,讓遲意本能的渴望迴避。
她快步走到電梯前,還是沒趕上剛下去的一趟。
另外五部全都在不同層往下降。
遲意望著電梯出神,就和當初怎麼也趕不上的回國航班一樣,總是差那麼一點就能離開,不至於互相尷尬。
謝知南平靜地看向電梯鏡面反照的畫面,視線與遲意在鏡面中交匯。
兩人都沒有避開。
謝知南眼神是自雪山留下的冰水,一路經歷繁多,藏於心口,無風無波,冷清清的淹沒孤寂。
遲意眼裡沒有了往日愛笑的溫柔,成年人的迴避不加掩飾,疲倦的很明顯。
依舊沉默,直到電梯門打開。
好在裡面沒有人。
遲意鬆了口氣,她走進去按了負一樓。抬眸見謝知南穿著單薄的襯衫在外面,她往旁邊讓了讓,再次看向他。
謝知南站在電梯外,將髒亂的披肩遞給了遲意,等著電梯門合上。
他不走嗎?遲意心中自問,花瓣嬌艷的唇微抿,隨著緩緩合上的電梯門,她的目光一直沒有改變,靜靜地望著電梯外如青山巍峨的年輕人。
素白襯衫,挺拔玉立。
好久不見。
電梯門合上後,謝知南沒再回會場。
遇到上前搭訕的藝人,他極為冷漠的回絕,刷卡上了專用電梯去了頂樓套房。
—
遲意到了負一樓,寬敞的樓道里沒有遮擋物,冷風呼呼直行,拂面吹開裙擺,迎風邁不開步子。
遲意在風裡打著寒顫,在樓上還不覺得冷,兩根細胳膊從長袖裡鑽出來抱緊自己。
韓雅在電話里說要等五分鐘。
遲意沒催,想找個避風的地方,甚至都不知道風從哪兒灌來的,四面八方,無孔不入。
韓雅跟司機在負一樓找到遲意,她眼尖看見了瑟瑟發抖的女人,「姐,這邊。」
上車後搓手哈氣,凍得嘴唇泛白,遲意道:「回酒店。」
韓雅接過她手裡那件被弄髒的羽毛披肩,看了看、嗅了嗅,心疼地搖頭嘆氣,暴殄天物。
遲意也覺得可惜的,這件披肩挺好看的。
韓雅疊放好披肩,細心的發現遲意穿身上的外套,料子、做工走線和紐扣都極為精細。暗沉低調的橄欖色,不起眼卻別致,細節處的奢華仿佛透露著衣服的主人地位不一般。
不是程顥今天穿的銀灰格子紋。韓雅心中思考。
遲意從來沒有披過男性的外套,她仿佛嗅到了粉紅色的泡泡。
韓雅抿嘴偷笑,看著車窗外豆大的雨,隨口說了句:「還好姐有外套,不然下這麼大的雨得感冒吧?」
遲意垂眸看了眼腿上華麗的裙擺,小手從柔軟溫暖的袖口露出一截,視線順著手背,自然而然地過度到袖口。
如同她偏愛綠色,謝知南喜歡橄欖色。
窗外風雨如注,瓢潑亂撒霓虹燈火,視線和飄遠了的思緒一樣模糊,看不清經過了哪,又到了哪兒。
在厚重的雨聲沖刷里,遲意隱隱約約地聽見了雪白的牆內,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