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透過關閉的車窗,是無邊無際的長夜。
遲意看見燈火通明的長街沒有行人,四處瀰漫著肅殺寒氣,透過金屬車身,傳來整齊的『噠噠噠』的腳步聲,荷槍實彈的軍人在城裡巡邏。
車突然被軍隊攔下。
遲意咽了咽口水,餘光瞥向謝知南腰腹,這是槍傷,來源呢?
身穿軍裝的男人一臉嚴肅,扣了扣前面車窗。
司機跟對方溝通,最終還是被扣下了車。
司機無奈地讓遲意和謝知南下車,跟軍隊老老實實登記了信息,再三請示上級後才放行。
來來回回花了三十分鐘,遲意出了一身冷汗。
一路上盤查的關口很多,好在阿卜杜勒打點好,後面遇到盤查,司機只出示了文件後便順利通過。
司機告知後排兩人,要是困了可以在車內睡一會兒,路還遠著呢。
兩人各自休息。
也不知道走到哪了,等遲意半睡半醒間睜開眼時,鼻息間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謝知南?」
謝知南沒說話。
遲意伸手去摸他的傷口,手指很快濡濕的能滴下水來,流血了。
「謝知南?」她心驚,又喊了聲。
謝知南依舊沒有回應。
遲意將他身體緩緩放倒,讓他的頭落在自己腿上,上半身勉強平躺著,不去擠壓腹部的傷口。
后座的車燈壞了,遲意全憑記憶從包里翻出紗布,在他腰腹上重新纏繞紮緊。
忙完後,她又觀察了三十分鐘,應該是因為之前的姿勢導致傷口出血,平躺之後就沒了。
駛離了城鎮,車窗外面的景色已經大不相同,越野車行駛在一片荒野中,沿途一座房子都看不見。
荒野植被稀少,雲層稀薄,所以星空特別清澈,每一顆星星都明亮耀眼。
遲意放下車窗,深夜的冷風吹進來,帶走了血腥味,湧入了砂礫乾燥的氣息,緩解了心頭的緊張。
謝知南,不可以出事哦。
星光落在車窗後,照在兩人身上。
後半夜裡,謝知南體溫越來越燙。
遲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比自己掌心要熱很多,根據遲遇發燒的經驗來判斷,謝知南體溫應該在38°。
遲意嘗試跟司機溝通,無奈司機的英語不太好。
在遲意的一頓描述下,他雖然明白了這個男人在發燒,但是附近沒有診所。阿卜杜勒將軍只交待他將人送到薩林鎮,所以他並沒義務因為男人發燒而改變路線。
遲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將能用得上衣服和毯子都拿過來蓋在謝知南身上。
從行李里發出睡衣,打濕後冷敷在謝知南的額頭上,又用一小段紗布沾了水,在謝知南乾枯的嘴唇上來回擦拭。
謝知南的體溫還在升高。遲意能想到的都做了,無助地將頭貼在他臉上。
隔半個小時,遲意就用水瓶餵一點水給他飲用。
謝天謝地,他的體溫終於穩定了下來,維持在了38℃沒再繼續升高。
——
謝知南是被熱醒的,腦袋沉得跟灌了鉛似的,睜眼時看見了車頂,然後再對上遲意關心的眼神。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外面天色剛放亮了,旭日東升,晨光在地平線冒出了頭。
車內很敞亮,謝知南意識到自己枕著遲意的腿,當即想要坐起身來。
「謝知南,」遲意眼疾手快地將他按住,俯身望著他:「你先別動好不好?」
遲意眼底一片青黑,腫的連雙眼皮都看不見,朝他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溫柔安慰的笑容。
謝知南被她按躺了回去,對上女人的笑容,他想起在醫院裡,遲意來病房見自己時,擦口紅、塗了腮紅,明眸皓齒,笑容堪比朝陽。
卻也讓人生出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疼。
「哭什麼?」謝知南聲音沙啞。
遲意笑容一僵,抬手抹了抹臉,自己並沒有流淚,只是一夜沒有好好休息,所以眼酸。
天色越來越明亮。
遲意扭頭看向車窗外,已經到了歌明特萊市,街道上的建築在腦海中清晰,熟悉的酒店和醫院——
「我們去瑪麗夫人的門診,」遲意腦中閃現一家英國人的診所,「你傷口昨晚裂開了,我擔心會感染。」
謝知南喝了口水,沒說話。
「司機聽不懂英語,你跟他說吧。」
謝知南道,「不用。」
「你發燒了。」
「我知道,」謝知南說,「先回薩林鎮。」
「謝知南!」遲意語氣加重,對他絲毫不在意身體的冷漠語氣所惹怒。
「你已經保持39°的體溫十個小時了。」
「我清楚自己的身體。」
謝知南話音剛落,遲意連聲反駁:「那你清楚我的感受嗎?」
謝知南沒答話,遲意也僵持著。
她嘗試跟司機溝通,司機一直重複自己聽不懂英語。
街道兩邊站著不少舉著橫幅和旗幟的人,有人揮舞著鐵棒,有人受傷流血了還混在人群中。
真是沒一天安生日子,司機咂舌,只想快些將兩人送到目的地。
遲意欲言又止地合上唇瓣,手抓著衣擺,失落地望向謝知南。
「先回薩林鎮。」
「謝知南。」
「聽話,遲意。」
一瞬間,遲意在謝知南堅定的眼神里敗下陣來,別過頭看著窗外,眼眶被風吹得澀紅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