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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人啊。
遲意心痛,頭疼,四肢被人抽去了力氣,跪倒在路上,昏了過去。
「遲意,遲意?」阿布緊張地拍了拍遲意的臉頰。
這個嬌養的女人多半是被今天的情況嚇到了。
阿布的父母就是被恐怖分子殺害的,身邊也有東區的朋友莫名其妙人就沒了,她早就從最初的驚恐轉變成了麻木,沒有盡頭的苦難也沒有希望。
對著從地平線升起的太陽,阿布虔誠地念誦經文,心中無限渴望丈夫能歸來。
禮畢後,阿布將遲意背回了帳篷里。
—
在髒亂擁擠、炎熱發臭的帳篷里待了四天還是五天?
遲意不記得了。
這裡的每一天都是極其漫長的,從日出到日落,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難捱,月升月落也不見得能睡著,一樣痛苦。
手機大多數時間連接不到信號,少數時間能顯示信號,但撥出去的電話永遠是關機狀態。
難民區里供電緊張,她也不是總能保持手機有電。
遲意站在帳篷外,難民區在一片風沙漫天的荒野上,貧瘠的土地,細長的樺樹,順著遠處漆黑的柏油路則是進城的方向。
她沾著污跡的下巴隨著視線微抬起,眺望著更遠的地方,能清楚的看見城裡的高樓還冒著昨天燃燒後的黑煙。
在風裡,在天上,在歌明特萊市燃著火光的街道里,她聽見了薩林鎮小家的庭院前,雨水滴落在菜棚子上面的嘩啦啦聲。
天,驟然一黑!
巨大刺耳的呼呼聲幾乎震破遲意的耳膜,頭髮一瞬間被吹得罩在臉上,她整個人還沒明白眼前狀況,就被強風掀翻在地上打滾。
遲意抓住一根手腕粗細的樺樹,被黃沙磨的眼睛刺痛,眯眼看向四周。
被狂風掀翻的不止自己,其他人或抱著腦袋,或連滾帶爬的躲進帳篷。
遲意茫然地抬起頭,一陣陣接連的強風吹的她眼睛都睜不開,視線被震動切割成破碎的、不連貫的畫面。
是五架戰鬥機,咋咋呼呼地朝著歌明特萊市飛去了。
接下來兩小時,難民區立即更改了地方,朝著遠離歌明特萊市的地方撤離。
遲意的希望從最初的想和謝知南回國,變成了只想活下去。
阿洛塔首都的撤僑航班,也許早就起飛了。
遲意拎著行李跟上阿布的步伐,看了眼晴朗無雲的天空,今天是周幾。
是到達不了的周日,趕不上的航班。
和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相逢的人。
也許就如她愛謝知南的初心,謝謝他在七年前勇敢的保護了自己。這段感情也隨著謝知南一次次的勇敢而異想天開,最終因初心而圓滿。
依舊不舍,依舊心疼得沒法過活。
謝知南明明說:我會去找你的。
那種時候說的話,怎麼敢當真呢…卻不敢不當真。
第57章 057 跟隨顧遠征離開
第六天
歌明特萊市被空襲。
有人說恐怖分子在襲擊警察局和軍營。
也有人說是政.府軍在打擊恐怖分子的老巢。
內心最深處的渴求是什麼, 就會說什麼。
內心最恐懼的夢魘是什麼,就會描述什麼。
如果是這樣,遲意的渴求與夢魘都是謝知南, 那他在哪裡。
傍晚的餘暉撒在龜裂的土地上,長不出希望的種子,夢想不會發芽。
橘紅色的光芒照在灰撲撲的帳篷上, 時代嘆息的塵埃與冷酷的硝煙攪和在一起。
女人抱著孩子靠在門邊站著,男人坐在地上說話。
仿佛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
也就是在這樣挑不出與眾不同的傍晚,遲意找到了希望——
薩林鎮上活下來的男人陸陸續續找來了這裡。
作為被守護的鎮上女人們,她們熱情地衝出帳篷, 高興的歡呼,高興的流淚,高興的說著心裡想說的話。
也有人等來了殘酷的消息,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遲意期盼著重逢的歡呼, 也同情絕望的哭嚎。
大喜大悲, 人生一瞬。喜劇悲劇, 同時上演。
謝知南在她腦中被炸成稀巴爛的畫面閃現過成千上萬次,都快記不清他完整的模樣。
停在遠處的大卡車前聚滿了人群。
遲意忍不住快步跑出去, 有人擁抱,有人失望。
她視線掃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也被一雙雙深邃的瞳孔掃過。
人群散開後的夕陽,燦爛絕艷。
謝知南背對著漫天紅霞, 面朝遲意, 站得筆直。
遲意頭皮密密麻麻的戰慄,整個人在原地怔了三秒,是謝知南,他來找我了, 他回來了。
天邊還有未散盡的陽光,在眼中幻化成五彩的光暈,遲意奮不顧身地朝謝知南跑過去,用力地將人抱住。
力道之大,撞得謝知南往後退了三兩步才穩住身體。
遲意呼吸急促,緊緊地抓著他,想說話卻又說不上話。
想問謝知南好不好,他衣服上腥臭味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一刻,與所有人生死重逢的男男女女一樣,遲意只想好好地擁抱深愛的人,沒有遺憾,沒有絕望,沒有拋下。
謝知南長眉舒展,垂眼看向將小臉埋在自己懷中的遲意,時間走過去不知多久。
陸續有卡車開到一旁,夕陽沒入地平線,帳篷的燈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