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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的人年紀小的十七八歲,年長的五十多歲,表情肅穆,目光堅定,無需多言,他們很清楚面對的是什麼。
夜黑風高,弦月朝西。
馳援的卡車碾過石頭路咯吱咯吱的響,快速駛向冒著火光的山腳,星火從遠處映照黑夜,嗆鼻的硝煙味與粉塵撲面而來。
駐守在入鎮關卡出的守衛軍已經所剩無幾,鎮民躺在血泊中,傷口炸的焦黑模糊,毫無疑問這裡發生了慘烈的衝突。
…富強民主,和平友善…
這一夜不算漫長,謝知南和哈利斯一起行動,箇中細節不必描述,兩人都添了新傷,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對抗和救援終於結束。
作為鎮長,那達措帶領鎮上男人們沖在最前面,他為了保護年輕的少年,胸口中了一槍。
回去的途中,每個人都掛彩,表情悲傷而凝重。
那達措躺在車廂里,胸口流血不止,人已經陷入昏迷狀態。
有人撕下貼身的衣服,替那達措包紮傷口。
謝知南阻止了他,視線在人群里掃了一圈,「沒有醫生嗎?」
負傷的鎮民看向這個能說一口流利東區話的外國人,有打量,有好奇,還有不解,為什麼要來阿洛塔,為什麼要來東區,這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沒有醫生。」一個胳膊中彈的年輕人回答。
謝知南蹲下,仔細查看那達措傷口的位置,應該未傷及心脈,但流血速度太快了,會很危險。
他找來一把匕首,讓旁邊的人脫下那達措的衣服,露出上半身。
那達措手臂垂在身側,車內燈光搖擺,眾人疲倦。
謝知南卻看見——在那達措左臂的手肘處有一個黑色倒立的三角形刺青。
和哈利斯身上的一模一樣。
謝知南看似隨意地拿衣服蓋住了那達措的半邊身體,恰好擋住了刺青。
坐在一旁的哈利斯臉色慘白,他顯然也看見了這個黑色的倒三角圖案,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謝知南用匕首挖出了那達措胸口的子彈,旁邊的年輕人自覺撕了衣服遞過來,替鎮長包紮止血。
「你真厲害!」有人道。
「你是做什麼的?」
「為什麼會來薩林鎮?」
謝知南滿手是血,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和妻子在希伯堡旅遊,遇到了一些突然狀況,經人介紹來到薩林鎮借住一段時間。」
—
回到雅西廣場,不過幾個小時罷了,節日的熱鬧消失殆盡。
那達措被送去了鎮裡的醫院,謝知南和哈利斯走在山坡的羊腸小道上。
山頭吹來冷風,弦月逐漸西沉。
星光在凌晨過後,越發明亮。碎碎的清輝落滿這座恢復寧靜的小鎮。
謝知南和哈利斯一前一後地走著,兩人各有心事,鮮少交談。
在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哈利斯叫住了謝知南。
「謝,」哈利斯道,「今晚的事不對勁。」
「嗯?」謝知南道。
「那達措有問題。」哈利斯並不知道更多,只是因為黑色倒三角刺青,他有必要提醒這個善良的中國男人。
謝知南朝他看過去,「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哈利斯轉過頭,眼神閃躲,「反正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等情勢好一些後,你和你的妻子趕緊回國吧。」
謝知南問,「是你的直覺?」
哈利斯插在兜里的手緊緊的握拳,又鬆開,又握緊,又鬆開。
他很焦慮,不知道該不該對謝知南說明。
謝知南是謝尋北的弟弟。
謝知南帶自己去格羅迪救小哈利斯的事,哈利斯一直很感謝他。
最終,哈利斯還是選擇了解釋了原因,壓低聲音道:「我看見他手肘上的黑色倒三角刺青了。」
「有嗎?我沒注意。」謝知南語氣隨意。
哈利斯噤若寒蟬,嘴巴抿成一條緊閉的線。
謝知南問,「有什麼含義嗎?」
哈利斯似乎想起了可怕的事情,他臉上白得不見血色。內心掙扎了許久,他沉重了嘆了口氣。
「我要是猜得不錯,今晚來襲擊薩林鎮的人應該是盧錫老闆手下的人。」
謝知南聽完,表情冷漠如常,內心卻捲起了驚濤駭浪。
盧錫,就是謝尋北失蹤前說要去見的人。
「這和倒三角刺青有什麼關係?」他不解地看向哈利斯。
哈利斯亦在小心翼翼觀察謝知南的表情,見謝知南聽見『盧錫』的名字時,並未流露悲傷和憤怒的情緒,想來他真的放下了謝尋北的死。
「手肘紋有黑色倒三角的人,就是盧錫老闆的手下。」哈利斯說道,「都不是好人,千萬不要相信他們。」
「這樣嗎。」謝知南拍了拍哈利斯的肩膀,「原來如此。」
哈利斯小屋的門突然打開,阿布和小哈利斯激動地望著歸來的男人。
哈利斯不再多言,快步走向家人,擁抱住妻子和孩子,「我愛你們。」
謝知南默然站在了長久的黑暗中。
哈利斯壓根還不知道,去格羅迪市樂園營救小哈利斯那次,他手肘處的黑色倒三角刺青早被謝知南看得一清二楚了。
第46章 046 布切爾家族
聖拜夜的慶典過去了好幾天, 小鎮表面上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