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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很輕,謝知南垂眸認真聽她說話,眼底淡淡柔情,連撕心裂肺的咳嗽都不覺得痛了。
遲意頓聲發出不合時宜的輕笑,覺得自己曾經的行為與迷戀,如今想來太過於羞恥,感到抱歉。
「你之前問過我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只是那時候的我太過於依賴你,感情上向你極度的傾斜,把你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在心底忽略了更深層次的答案。」
「如果在阿洛塔救我的人不是你,我是不是還是會一樣的關心他?」
遲意自問自答,柔軟的聲音卻十分清醒:「是,就算那個人不是你,我也會一股腦的愛上他。他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一個未知的符號。那時候,孤獨和危險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很清楚自己只想回國,不管是誰幫幫我吧。」
也許是肺部的傷口牽扯到心臟,在每一聲咳嗽里,謝知南的心臟開始被拉扯,撕痛蔓延在每一根血管里。
「我就是這樣的性格,愛慕強者,渴求庇護,你對我的好也令我一度很幸福,卻也苦惱你一次次拒絕我。」想起那些往事,歷歷在目,感情已經分辨不出真假,或許在臆想中她真的愛過強大的謝知南。
「你說我不了解你,那是因為我愛的太片面,對你的喜歡是基於阿洛塔特殊的環境,無依無靠的我只能依賴你,害怕被你拋棄,害怕危險中得不到救助,在那麼寂寞又無奈的日子裡,我只能從你對我的照顧中不斷地幻想,用幻想出來的感情去填補內心真實的緊張與恐懼。」
說到這裡,遲意尷尬地笑了幾聲,聲音溫柔動聽,細窄的腳踏在毛毯上柔軟的月光中。
「毫不避諱的說,不受控制地幻想已經嚴重影響到我正常的生活了,我不打算繼續下去了,這樣的感情讓我身心俱累……也很不公平。」
去強迫你接受我臆想中的愛情,讓你如臆想中一樣愛我愛得死去活來。
遲意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
午後的陽光瀰漫著硝煙塵埃,光線泛起厚重的昏黃,所有的燦爛都被蒙上了灰撲撲的霧靄,照在斷壁殘垣的街頭,老舊而可憐。
謝知南在一片廢墟中,扶著一棟在燒毀後留下空殼的樓體,嘶聲咳嗽了許久,將沾滿血跡的手插回褲兜里,揉在了帕子上。
肺部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心卻壓的他喘不上氣來。
儘管早就知道遲意對自己的感情,始於無根的幻想,他還是沒能克制住對溫暖的渴望。
正是因為這樣的感情不公平,他才一次次拒絕遲意熾熱的感情。
如果讓遲意愛上自己,一定不是在極度不安的環境下,對遲意而言太殘忍了。
他們應該有更好的相遇,平等的了解彼此。他應該替遲意開心,她終於想明白了。
「謝知南,你還在聽嗎?」她溫柔地喊出他的名字。
「在的。」謝知南答應。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聯繫你了,我想說的還有抱歉,應該都說清楚了,那,」遲意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也不知道自己胡亂說了些什麼,煩躁地撓了撓頭髮。
那就再見?這樣說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遲意抿唇,小聲詢問:「那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彆扭的將話說完,抿著發白的唇,剝離了臆想中的感情,她與謝知南其實就是陌生人,所以這通電話講的難受至極,渾身不自在。
「好。」謝知南按滅麥克風,俯身迎著風大聲咳嗽,面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蒼白。
好?遲意挑眉。
以前對自己都是敷衍的『嗯』,一聽說自己以後不會在感情上糾纏他,立馬改口『好』。
遲意有些哭笑不得,還以為他多少會有些難過,所以她用詞很小心了,沒想到是自己多慮了。
罷了,反正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謝知南,大多數認知全來自於阿布的描述,還有自己腦海中的臆想。
大抵是對謝知南的冷漠反應感到不滿,遲意多嘴問了句,「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這個時候你就算是想罵我,我也不會生氣。」
「沒有。」
遲意撇嘴,「行吧,那再見?」
「好。」謝知南應了一聲,沒有掛斷電話。
遲意也沒掛,仔細想著還有什麼沒交代的,發現確實沒有了。
說那些話的時候,她明明很緊張,說得越多心裡越空,越想抓住什麼又越想拋下。
她明明已經分得清現實與臆想中的感情了,這還是不可避免的……難過了,謝知南再也不屬於自己了。
可笑,臆想症還沒好嗎,他從來不屬於自己。
舉著手機等了180秒,手機里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吱吱的電流雜音,遲意依舊沒聽見謝知南說話。
遲意輕咳了聲:「再見了,謝知南。」
「好。」
搶先掛斷了電話,遲意鬆了口氣,整個人失去力量倒在了床上,腦袋都是懵的,嗡嗡嗡的響,她真跟謝知南攤牌了?
以為千難萬難、如何也不敢跨出去的一步,沒想到這麼輕易地跨過了!不真實,還以為臆想症里的自己能有多愛謝知南,結果該拋下的時候果斷拋下,該結束的時候果斷結束——
遲意腦中想起盛軒以前對她說的話:遲意,你他媽心是冰箱做的,只負責製冷。
那時候遲意冷漠的嘲諷盛軒——那也是水做得,本質上冰塊捂化了還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