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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倩庾柔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庾氏卻道:“讓陛下這麼胡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抽空我去見見太后,不能讓他們太放肆了;你們也得多留心外頭的風聲,這幾個月太平靜,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山雨欲來風滿樓啊!乏了,回吧!”
兩人走後,庾氏軟倒在榻上,眼中滾動著淚花。
馬車很快來到,駕車的是皇帝貼身的啞巴太監。司馬奕一躍上車,回身指著計好沒讓他上來:“你別跟來,若太后問起,就說閉關了,別的人,一個都不許提今晚的事,要是讓我聽到一點兒風聲,回頭收拾你!”
“撲通!”雙膝著地,計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可是他頭一回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都是相龍出的餿主意,也不知陛下看到了什麼,簍子可捅大了……
他趴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聽馬車轔轔遠去,背心已然濕透。
這一切,都沒有逃脫郗超眼睛——從相龍計好前去太初宮起,就有人就盯上了他們;郗超更是親自守在塔樓附近,看著司馬卓上去、朱靈寶上去、皇帝上去。郗超望著計好蜷曲的身子,搖了搖頭——宮裡的各種角色都在這個夜晚登台露面:不管是司馬卓朱靈寶,還是相龍計好田氏孟氏,他們都只不過是皇帝身邊的小角色,在這座建康宮中,只要一個人沒有說話,他就仍需等待。
第 八 章 西行川上(上)
蟬鳴聲聲,屋外不時傳來甲士短促有力的腳步聲;內堂,卻靜的出奇,荊州刺史桓豁抓起書案上的一封密函,揚了揚,道:“這是梁州刺史楊亮差人快馬送來的急報:旬陽巴獠聚眾作亂,平西將軍陸之游在赴任途中險遭不測,受了輕傷,現已抵達南鄭。我請大家來,就是要議一議,拿出個辦法來。”桓豁比長兄桓溫小兩歲,滿臉落腮鬍,是個孔武壯實的大漢,左側是胞弟桓秘與侄兒桓濟,右邊是侄女桓楨夫婦,儼然一個桓氏家族會議。
“巴獠作亂,正好把荊州軍拉出去練練。”桓濟撫著錚亮的劍把,嘴角微微上翹,“旬陽正夾在漢中與襄陽之間,南北都有大山阻隔,兩頭一夾,平亂易如反掌。”
“說得輕巧……”桓楨嘟囔了一句,把目光移向別處。雲開知道她對這位二哥並沒有多少好感,遂道:“巴獠情勢未明,不宜操之過急。楊亮大人可曾在信中提及出兵之事?”
桓豁搖搖頭:“仇池覆滅後,梁州的人馬集都結在了漢中陽平關一帶防備秦國,漢水腹地幾近空虛;若單是巴獠作亂,倒也不足為慮;我是怕,其中另有蹊蹺啊!”
“二哥所慮極是。”文士裝束的桓秘從容不迫道,“三國以來,漢中便為巴獠之禍困擾,可如今卻偏偏在仇池覆滅後作亂,其中利害,不言而喻啊!”
“定是秦人從中搗鬼!”桓濟拍案而起,轉向桓豁,“二叔,發兵吧,此等蠻荒不化之民,唯有殺一儆百!侄兒願為大軍前鋒!”桓豁一擺手:“急性子一點都沒改!你這次來襄陽只是述職,若越職將兵,朝廷追究下來,豈不是讓你爹難做?”
“哼,朝廷還不是父親說了算!”桓濟輕蔑一笑,“巴獠之禍可大可小,二叔可別瞻前顧後坐失戰機,落個口實給建康那些清流們,那就不好受了。”桓豁桓秘相視一眼,均想:這小子說話越來越放肆!礙著桓溫的面子,才沒有發作,沉吟不語。
“如果是秦國搗的鬼,那這次叛亂就不那麼簡單了,更需小心應對;一步不慎,事關全局。”雲開很冷靜,緩緩道,“望隴得蜀——秦國吞併仇池,只因有西涼牽制,才不敢公然染指兩川;但不能說秦國對兩川沒有野心,如果真是秦人煽動巴獠作亂,那麼這很可能是興兵之前的一次試探,巴獠只是被利用了。”
桓豁微微點頭,桓秘卻低下頭:桓溫的幾個兒子才具平平,可這位女婿的才華見識卻不遜於桓豁那三個出色的兒子,便有意試探:“依你之見,巴獠一事,如何應對為上?”
桓濟見眾人的注意力轉向雲開,心有不甘,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雲開看在眼裡,卻不願搞得太僵,淡淡道:“桓濟大人說得沒錯,用兵是一定的,但云開初到荊州、水土生疏,如何用兵、時機把握,還需請教二位叔父大人。”
“侄女兒果然沒選錯夫婿啊,雲開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桓秘笑道,“帶兵打仗我不懂,可有一點,秦國派在巴獠內部的奸細,一定要先除掉!對付亂民,光有武力不行,打來打去都是自己國人;剿撫並舉,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桓楨見桓濟張嘴欲言,有意不讓他開口,搶先道:“聽說巴人好茶,我與雲開化裝成西進的商旅,帶上上好的茶葉入川,看準機會找出秦國內奸,宰了他;二叔派一員得力戰將秘密統兵跟進,來個裡應外合,收服巴獠!”
“妹子,這是打仗,不是官兵抓盜匪,豈可兒戲!”桓濟瞧了桓秘一眼,道,“你與妹夫新婚燕爾,決不能冒這個險;讓一個女兒家孤身犯險,還道我桓氏無人了!”
“我看可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桓秘這次卻沒有幫他,尋思道,“我看走水路合適——巴獠不善水戰,可荊州的水軍卻是數一數二;舟行漢水,進可攻、退可守。雲開也是出使過外邦的人,足可擔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