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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錯了。”一旁啃著烤羊腿的拓拔野道,“我軍累,燕軍比我們更累。打仗就是靠一口氣,一旦回了盛樂,還有心思再找燕軍決戰麼?我們不能退,退,就是坐失戰機!”
拓拔寔君強忍著心中怒火:這小子才不過打了一仗,就耍起了威風;自己出生入死多少次了,在什翼犍面前還不是像條狗一樣卑躬屈膝!拓拔野仗著有什翼犍寵愛,目中無人,長大了不知道會驕橫到什麼地步!
“你弟弟說得對,我們不能退,”什翼犍道,“你說得也有道理,眼下兵力不足——你拿我的手令從三蘇木回來後,去一趟盛樂,調三萬騎兵來,好好睡一覺,明早起程。”
“兵貴神速,”拓拔野道,“二哥還是今晚就走,免得夜長夢多。”連個安穩覺都不讓自己睡——拓拔寔君真想一刀把他捅死,只後悔長孫斤沒有先把這小子做了!
“那就馬上走,”什翼犍道,“這裡有野在,你不用操心。”拓拔寔君應諾,餘光橫掃,拓拔野正朝自己微笑著,目光中透出些許嘲弄與自得。
拓拔寔君走後,拓拔野走到什翼犍身後,雙手按在他肩膀上,輕輕搓揉起來,道:“父親鞍馬勞頓,讓兒子替你松松筋骨。”
什翼犍大感欣慰,道:“從小到大就你最有孝心,年紀大了,才跑了幾天,就腰酸背疼——這、這,對,噢呦~~哈哈!”
“颶~~!”響箭破空,殺聲震天,什翼犍猛得驚醒,大喝:“怎麼回事!”
“燕軍劫營!”賀訥匆匆跑來,道,“漫山遍野都是火把,燕軍,不計其數!”
“你們倆,隨我迎敵!”什翼犍披上皮甲,抓起長刀,衝出帳外,飛身上馬。
“給我統統燒光!”王頜箭發連珠,三千輕騎繞營飛奔,火箭如雨下,酣睡中的代國將士還未及反應,已葬身於熊熊火海。代軍大營依長城而置,三角形的帳幕仿佛長城上的烽火台,一個接一個的被點燃,形成了一道長長的火龍。
“兒郎們,殺燕賊啦!”什翼犍一馬當先,率領兩支千騎隊踏破熊熊火焰,向燕軍反撲。
王頜接連刺落數名代軍,大聲道:“什翼犍,今天不陪你玩了,有膽子的,明天正午翻過長城來決戰!”
“好!”什翼犍高聲應答,身邊一名騎士弦響箭出,飛羽直取王頜。
王頜長矛一振,“當!”盪開飛羽,摘弓引箭,“砰!”還以顏色。
“撲通!”騎士落馬,什翼犍贊道:“好箭法!明天再來領教!”
燕軍退去,頃刻間卷回長城內。什翼犍勒馬,眾軍勒馬,四野無聲,整座大營正在“噼卜”燃燒著,拓拔壘大喝:“引水救火!”
殺虎口,兵敗的寸英與受傷的徐蒼一齊跪倒在蒙佐馬前。蒙佐跳下馬,扶起二人,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自責,活著回來就好。”兩人這才把被河西匈奴偷襲、被王頜闖關的經過細細講了一遍,寸英還特別提到,與匈奴騎兵一起的,是一支兩萬人的秦軍!
“秦軍從河西來——”蒙佐喃喃道。
“五原——楊信。”劉進提醒了他。蒙佐猛然想到,這次夏獵劉衛辰沒有參加,偷襲寸英的就是他的人馬;他與楊信的目標只有一個——平城!同樣是秦軍,同樣要取平城,兵力是自己的五倍,又占了先手,如何決斷?
蒙佐抬起頭,一班將軍們都望著自己,劉進道:“大人,我們出雁北十幾天,就快斷糧了,是戰是退,當早決斷。”蒙佐很清楚,若非戰死了兩千多人,大軍現在已經斷糧了——楊信與劉衛辰有兩萬多人,從五原到平城,運糧更難!
“徐蒼將軍,你和夏侯錚帶所有的傷員留守殺虎口,等候糧隊。其餘人馬,休整一天!”眾將領命而去。
蒙佐轉向劉進道:“記得在拓拔猗盧墓前,我說要見你姐姐一面,現在是時候了。”在他眼裡,根本沒有把楊信的人馬當作友軍,如果楊信是可以共事的人,王猛不會不提到他。從眼下看,拓拔實受重傷,張文仲主力猶在,什翼犍一定會先回盛樂整頓人馬,期間會有幾天的空歇;張文仲就會趁此機會回師討伐楊信,不論是哪一方,自己所部不足五千人馬都難以硬碰。平城軍隊大戰之後人困馬乏,兵力又不如五原秦軍,他們最需要的是援軍,而自己恰恰可以做到這一點!
御水河谷,三千輕騎靜靜的埋伏在兩岸疏林中,什翼犍的大軍並沒有出現。王頜帶著幾名斥候翻過長城一看,昨夜被燒的營帳尚在冒著焦煙,代軍已不知去向。王頜一路探察,追到了參合陂,明鏡般的大湖周圍也是人去樓空——什翼犍果然是老狐狸,一聲不吭就撤軍。
什翼犍並不願撤軍,就在昨夜燕軍離去後不久,賀野干派人來告訴他,拓拔實重傷不治,已經去世。什翼犍痛失愛子,代國世子身亡,拓拔孤、賀野乾等老臣都勸他先回盛樂,大軍在外,惟恐國中生變。參合陂兩岸的代軍便連夜開拔,撤回盛樂。
外敵已去,王頜連忙回師,可令他再一次驚訝的是,張文仲的大軍並沒有走御水河谷取道白登山近路回平城,而是折向西行。憑著跟隨張文仲多年的直覺,王頜想到,秦軍西來,從御水白登山走只能正面對捍,勝算微乎其微;如果從西面繞過去,取雲岡險道,正好在秦軍側翼殺出,便能收到奇兵之效!王頜果斷下令,沿御水河谷前進——等他的騎兵到達,秦軍正忙於應付側翼來敵,自己從正面殺到,又是一支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