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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前頭有人,我聞到了!”扎昆小聲道。蒙佐微一點頭,右手按在了短弩上。前方,是兩條長街的岔口,憑著多年征戰的經驗,敵人,就躲在岔口兩側!
駝隊繼續前行,高聳的塔樓已然可見。就在這時,左側風聲大作,兩枝利箭呼嘯而來,直取蒙佐與扎昆!蒙佐大喝一聲“趴下!”,兩人同時臥倒;蒙佐反手一箭,只聽得慘叫聲起,十四名護衛紛紛抬弩拔刀,策馬上前。駝隊止步,蒙佐在身後擺了個手勢,眾護衛心領神會。
一彪人馬擋住了駝隊的去路,扎昆從駱駝背上直起身子,道:“是西域的響馬!”
“殺!”伴著暮色下的一聲怒喝,護衛們亮出了秦軍銳士的本事,一通猛射後,擋在前頭的一彪響馬被射的人仰馬翻,還未來得及回神,就被沖得七零八落。
“還不跟上!”蒙佐沖扎昆喝道。扎昆這才反應過來,吆喝一聲,駕著駝隊衝過岔口,朝塔樓奔去。這一波突如其來的攻勢打了響馬們一個措手不及,埋伏在塔樓周圍的數十名響馬紛紛現身,可秦軍來勢太快,根本來不及用弓箭射殺,只好提刀來戰。
“兩騎一組,一個不留——扎昆,帶駱駝去把塔樓堵上!”蒙佐剁翻一人,揮刀大喊。
“大人,響馬,右邊!”扎昆大叫著,頭一回親臨戰場的他激動的有些手忙腳亂,駝隊歪歪扭扭的衝過岔口,沒走空地,竟往那些被騎兵撞翻的響馬身上踩踏過去,血肉橫飛下,扎昆連連大呼,“我不是有意的啊,別瞪著我啊——駝兒,快跑,快跑!”
秦軍的單兵戰力在這場混戰中體現的淋漓盡致,七組騎兵在這片小廣場上來回衝殺,竟沒有給響馬半點還手的機會,片刻間,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下,四周再一次安靜下來。
“啊呀呀——轟!”只聽得一聲悶響,駝隊竟一頭將塔樓的外牆撞塌了一截,扎昆從磚石堆里爬出來,太陽已經完全消失,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奇異的光線中。起風了。
扎昆跑到蒙佐馬旁,不敢去看那一地的屍體,小聲道:“大人,響馬退了。”
“不,是我們被困了。”蒙佐收刀還鞘,躍下戰馬,道,“走,上塔樓!”
走進塔樓的院牆,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蒙佐一把捂住紮昆的嘴,沒有讓他喊出聲來:不大的院子裡,呈環狀排放著幾十具屍體,一半是響馬,一半是與那來報信的武士一樣的鄯善國人,四名白衣僧人的屍體則被擺放在中央,組成了一幅詭異的圖案。風從院中掠過,帶起絲絲寒意,扎昆縮在蒙佐身後,手腳冰涼。
“大秦左將軍蒙佐,奉命前來迎接順道大師!”蒙佐洪亮的聲音迴蕩在塔樓前,沖淡了些許陰霾。夜色垂臨,塔樓上亮起一點燭火,旋又不見,不久,兩名白衣僧人走出門外,侍立兩側;片刻,夜幕中又多了一道人影,也是一位白衣僧人,掌心托著一盞明燈。
“拜見大師!”蒙佐單膝下跪,雖然不信佛道之說,可他對僧人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仍是恭恭敬敬以禮相待。一旁扎昆慌忙拜倒,不時用眼角瞅一把前方。
一位白衣僧人道:“將軍請起,我師父不能言語,小僧在此多謝將軍了。”
兩人起身,均未想到大名鼎鼎的順道大師竟是個啞巴。蒙佐突然想起了報信那鄯善國武士說的那句話——晚上,他們不敢動手……還有機會!
想到這兒,遂抱拳道:“請大師隨末將連夜上路,離開此地。”
那僧人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扎昆道:“大人,這麼多年了,沒人敢在晚上出魔鬼城,即便是響馬,太陽下山後也不敢輕易動手。傳說此間,多有厲鬼出沒……”
蒙佐不為所動,道:“厲鬼出沒,不過是因為此間地勢複雜在夜間難以辨認出路,大師手持明燈、佛法高深,自然不怕這等鬼怪之說。若等天明,想走,只怕更難!”
那位沒有說話的白衣僧人正是高僧順道,只見他緩步走到院落中央,俯下身子,將掌心明燈輕輕往地上一擱,便往外走去。蒙佐扎昆隨他來到院外,身後“嗡”的一聲響,兩人回頭望去,院裡已是火光熊熊。不久,兩名白衣僧人也走出院子,將明燈交還給順道,齊聲道:“聖火熊熊,往升極樂,師父,上路吧!”
這時扎漢老人已收拾好駝隊,蒙佐上前道:“三位師父,請上駝。”
夜色下的魔鬼城靜的可怕,沒有人點火把,在秦軍騎士的護衛下,駝鈴聲再度響起,順道騎在扎昆身後的那匹駱駝上,掌心明燈閃動,指引駝隊前行。
如果說心裡沒有發毛,那肯定是假的,即便在三個月後返還長安的途中,蒙佐仍對這次旅程心有餘悸。魔鬼城的可怕之處不在種種鬼神傳說,而在於它本身的地貌和構架就非常適合小股人馬偷襲埋伏。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蒙佐解釋不清,也不願去多想,妻子苻青芷問起時,他也只說是順道大師佛法高深,一盞明燈指路,妖魔無蹤……
不過在離開魔鬼城時,還是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塔樓的火光驚擾了城中的響馬,他們並不知道是僧人在火化屍體,一時間紛紛撤出古城。當駝隊與在東門外接應的鐵面的人馬會合時,響馬們也在北門完成了集結,也終於發現走丟了順道。按照預定的計劃,駝隊在接到順道大師後,將不再返還玉門關,而是沿著疏勒河北岸東行,前往安西休整。因此,駝隊走的方向是東偏北,很快就被響馬的斥候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