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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往哪裡退?”司馬晞搖頭道,“桓溫把他的心腹郗超安插在皇帝身邊,又掌握著建康周圍的軍隊,我們如果不反擊,他只會得寸進尺,一步步走上王莽的老路!”
“司馬兄啊,相交十幾年,你還是這火爆脾氣。”宗照月笑道,“桓溫六十歲了,有的事,等不及了,所以誰要攔他,下場一定會很慘!濃瘡大了,總得發發足,再抹藥油;桓溫要做出頭鳥,便由他去做——想當皇帝,光有兵權,是遠遠不夠的;別忘了,建康還有王坦之謝安這班高門名士在,桓溫的口碑可好不到哪裡去!”
“你說得對,沒有高門的支持,桓溫想要在建康立足,比登天還難!”司馬晞像是想起了什麼,尋思道,“前些天我的人從建康帶來消息,桓溫回廣陵了,什麼都沒做,讓那些高門虛驚一場——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桓溫在等。”宗照月不假思索道。
“等?”司馬晞瞪大了眼睛。
“不錯,等——等皇帝放下戒心,等皇帝犯錯。”
沉默……
第 五 章 改弦易謀(下)
“司馬兄,我聽說蕭無水看上了孟美人,可有此事?”宗照月打破了沉寂。司馬晞會心的笑起來:“宗兄真是消息靈通。不錯,他要用雲開的命換孟酈白,可惜他失敗了。”
“司馬兄還打算把孟美人給他麼?”
“給,為什麼不給!”司馬晞得意的笑著,“所謂君子好色而不淫,女人碰多了,掏空了身子,怎麼享受這大好風光?用女人換一條獵犬,划算哦!”
“司馬兄果然是幹大事的人!”宗照月贊道,“桓溫既然丟下建康不管,兄大可去走一趟!”
“去建康?”
“對,建康!”宗照月斬釘截鐵道,“把建康高門緊緊的拉在身邊,讓他們感覺到你武陵王才是國家的棟樑、晉室的肱骨之臣!”
“你不是說——要退麼?”
宗照月微微一笑:“桓溫不會放鬆對建康的監視,尤其中宮裡的一舉一動,我們不去招惹他,是為退;可對桓溫爭取不來的建康高門,咱們不能退,還得把他們請上船。司馬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好,明日我便進京,巴陵的事,有勞宗兄了!”
“嘩啦!”有船靠岸,兩人循聲望去,張凝風和蕭無水到了。
一路疾走,雲開桓楨終於在三天後趕到了襄陽。襄陽是荊州第一重鎮,也是刺史桓豁治所,駐紮精銳步騎六萬,城池高大堅固,遠遠望去,雄偉更甚建康。東門外的漢水渡口十分繁華,近十里的江邊都是店鋪,人流匆匆、車馬往來不絕。
夫妻倆牽馬信步,離見桓豁的日子還有兩天,他們並不急著進城。逛了一陣,便找了鄰水的一家小飯館坐下,點了一桌子地道的襄陽美味。出武昌一路狂奔,兩人幾乎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這會兒胃口大好,也不顧上風度吃相,狼吞虎咽起來。
“轟隆隆!”遠處傳來猛烈的馬蹄聲,人群紛紛讓道。雲開桓楨抬眼望去,只見一支紅色馬隊飛馳而來,帶隊之人竟是多時不見的二哥桓濟。桓楨驟起眉頭,低聲道:“是二哥桓濟的親衛騎兵,他不是在長沙做太守麼,怎麼到襄陽來了?”
桓溫次子桓濟身著華服、肩頭紅色斗篷迎風飛舞,一馬當先,煞是招搖。身後數十騎護送著一輛華麗馬車緊隨其後,風馳電掣而來,惹來陣陣驚呼。
“哼,好大的排場!”鄰座傳來一聲冷哼。雲開回頭一看,是一個黝黑壯實的年輕漢子、滿嘴豬油,身前擺著一罈子酒、一大盤只剩一半的牛肉、幾隻熱騰騰的包子。
“啊!”人群中驚起一聲女子慘呼,有人被馬撞了!年輕漢子一下躍起,幾步衝出店外,抄起一根扁擔撞開圍觀者,橫起扁擔就是一聲怒喝:“統統給老子站住!”
“砰!——西溜溜!”戰馬驚惶嘶叫,街上亂成一團,有人高呼:“打官差啦,大家快走啊!”人群奪路而逃、驚惶四竄。
馬隊轟然勒定,東門大道一剎那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漢子身上。
那漢子不慌不忙扶起被馬撞到的賣菜女子,拄著扁擔歪著腦袋瞪著氣勢洶洶的桓氏騎兵,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惡狠狠站在大道正中,堵住馬隊去路。雲開桓楨相視一眼,都想看看桓濟怎麼處置這件事,也著實為那漢子捏了把汗。
桓濟提著鞭子,策馬來到那漢子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撇嘴道:“她是你女人?”
“不是!”那漢子凜然回答,毫無懼色。
“那你是英雄救美了?”桓濟抖了抖鞭梢,輕蔑的笑起來。身後的騎士也跟著笑,從兩側圍成半圈,將漢子堵在中央。那女子戰戰兢兢的縮在漢子身後,滿臉惶恐。
“妹子,莫怕,他們撞了你,大哥給你討公道!”那漢子不忘安慰她,舉起扁擔指向桓濟,“我說當官的,你的馬撞了人,還不下馬給妹子道歉、再請個大夫來!”
“哄!”馬隊一片鬨笑,桓濟也樂壞了,“要不要我把她娶回家收做偏房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