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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隊很快趕到定軍山大營,鄧隴告訴蒙佐,天氣越來越冷,秦軍在兩線戰場都陷入僵局:漢中戰事遲遲沒有解決,使得西路軍不能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挺進陳倉道;充當前鋒的鷹揚將軍徐成部在廣元遭到戍兵的頑強抵抗,以致主將楊安的三萬大軍在陽平關進退不得,糧草消耗極大。楊安剛剛派人嚴令毛當蒙佐兩軍在十天內肅清漢川,否則軍法處置。
蒙佐在步兵營地找到了後將軍毛當,後者正指揮軍校搬運大批攻城器械準備強攻漢中。
“毛將軍!”蒙佐喊住了他。毛當停下手上的活兒,拱手道:“蒙將軍!楊安將軍下令十天破城,正忙著呢,打不下,可要埃軍法!”
蒙佐一把攬過毛當肩膀,胸有成竹道:“何須十天,不出三天,漢中一定易幟!”
毛當奇道:“漢中城高糧足防務完備,只要守軍在牆頭灑水,晚上一結冰,更加堅固,自古幾乎沒有強攻拿下漢中的往例,不好打啊!三天,我看半個月都不夠!”
蒙佐笑道:“漢中晉軍已被抽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毛將軍可敢跟我打個賭?”
“打賭?”毛當性情忠厚,奇道,“大敵當前,打甚賭來?”
“就賭三天!”蒙佐道,“三天內漢中不易幟,我蒙佐給你洗一個月的馬!”
毛當樂了,笑道:“騎兵大將給我洗馬,這倒是天大的面子了;若三天內拿下漢中呢?”
蒙佐“嘿嘿”一笑,道:“你要借我一千最好的步兵,能翻山越嶺的,怎麼樣?”
毛當胸膛一挺,道:“好,左右你我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就一千人,賭了!”
米倉山小道。脫離險境的晉軍在積雪皚皚的山谷中迤邐前行。數千人的大軍中,有兩輛馬車,一輛坐著懷有身孕的夫人桓楨,一輛坐著被蒙佐放還的鶯鶯與漣葇。雲開策馬走在桓楨的馬車邊,車簾突然被撩起,桓楨探出腦袋,問道:“臭小子又在踢我了!”
雲開啞然失笑道:“才兩個月多,這麼一丁點大,就能踢你了?”
桓楨瞪了他一眼,嗔道:“孩子是在你肚子裡還是在我肚子裡啊,我說踢了就是踢了,臭小子,跟你爹一樣壞,就知道欺負我!”雲開沒好氣的搖搖頭,故意不去理她。
大軍已經在米倉山小道走了一整天,近三百里的峽谷蜿蜒曲折,從漢中到石泉,從石泉南下,全軍只剩下不到三天的存糧,不得不加快速度連夜趕路。
“終於要離開了!”雲開暗暗嘆息,從初入漢川到接連兵敗,信心在殘酷的現實中一點點被消磨,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無奈:朝廷太不重視地方兵將的配置,以至於東川不利時,西川竟然發不出一兵一卒!由此可見,在門閥林立的西川巴蜀,將來抵抗秦軍時會碰到多大的阻力!如果沒有譙家的支持,自己在西川的處境真是不得而知。
雲開又想到,漢川的淪陷不僅把西川推上了戰爭的第一線,就連東南面的荊州襄陽,也會喪失戰略屏障,將側翼完全暴露在秦軍兵鋒前。漢中-襄陽-壽春,只有守住秦嶺淮河一線,才能確保偏安的穩定,漢中的丟失,將對秦晉兩國未來的對抗產生深遠的影響。
“蒙佐啊,我們還會有交手的機會的!”想起這個出身馬賊的老朋友老對手,雲開總是感慨萬千:自打在淮北第一眼見他,雲開就認定此子他日必成大事;還不到三年,蒙佐從橫行一方的馬賊頭子,搖身一變成為名震三軍的方面大將,不論在對燕國的戰鬥中,還是出使百濟抗擊高句麗,都能在逆境中奮起破敵。
雲開突然想到,如果二人聯手會怎樣?蒙佐長於戰陣自己長於軍務,一前一後堪稱絕配。只可惜人分南北各為其主,他們只可能是敵人。是對手也是朋友,雲開很喜歡這種君子之交的感覺,能在兩川與蒙佐再度交手,無疑是巨大的挑戰和欣慰。
三天後,晉軍終於走完三百里漫長的峽谷,來到米倉山小道的南口,雲開下令全軍不許休息,必須趕到前方不遠處巴中郡治下的通江縣城才能停歇。連續趕路的將士們再一次體驗到高強度行軍的滋味。兩輛馬車被抽的“咯吱”亂響,車裡的鶯鶯漣葇早已震得面色慘白頭暈不已,桓楨更是時不時乾嘔一陣,兩腳發虛冷汗涔涔。
雲開打馬來到車旁,撩起車簾,望著面無血色的妻子,關切的說:“再忍忍,很快就到縣城,咱們好好吃一頓、睡一覺就好了。”桓楨捂著嘴,用力點點頭。
通江位於米倉山南麓的大通江岸邊,地處巴蜀腹地很少見到兵戈,整個縣城也只有百來個戍兵維持治安,居民們過著自給自足的平靜生活。這支晉軍的突然到來讓通江縣從縣令到百姓都大大的吃了一驚,這可是他們幾十年來頭一回看見如此多的官兵,數千居民涌到城外觀望大軍的到來。
大軍很快在城外通江邊安下營寨,縣令姓吳,是個胖胖的中年人,辦事倒也麻利,很快派人整理出驛館讓桓楨等三女入住。雲開派方常青和漢江幫的人保護三女,安頓好大軍後,帶著子風來到縣衙,從吳縣令口中得知,退守閬中的刺史楊亮已率部進駐劍門關。
就在雲開部平安進入西川的同一天,斥候飛報定軍山大營,說駐紮南鄭的巴族軍隊開城納地,盡數歸順大秦!毛當得知這個消息後,驚得合不攏嘴,馬上找來蒙佐,帶他來到步兵營地,也不問借去何用,一個個挑選善於山地作戰的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