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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火光點起在秦軍的仇池山大營中,那是楊廣向仇池城中的楊古廷部打出的訊號,隨著山頂火光燃起,大營鼓譟起來,一條長長的火龍從山腳蜿蜒開去,朝山城挺進。
“呼!”斥候歸隊,復命:“晉軍所部三千人,皆是輕裝步卒,大部已上山,僅五百人留駐山下大營;鄧隴將軍所部業已到位,只等大人令下!”
“恩,回!”蒙佐手一擺,斥候退下。鐵面道:“只等鄧隴動手了。”
蒙佐點點頭,極目遠眺,火龍已經爬上半山腰,山頂城頭火光忽明忽暗,猶如鬼火。
“殺!”震天的喊殺聲響徹山原,埋伏在山門旁的鄧隴大軍突然出現在火龍的正前方,憑藉山勢居高臨下阻擊偷襲者。飛矢、羽箭、滾木、擂石,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前部晉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丟下滿地的屍體後倉惶結陣,在半山腰構築成弧形火圈,頑強抵抗。
姚萇的“將計就計”分五路走:先由鐵面帶一支精幹人馬喬裝秘密潛回仇池城,摸清楊氏餘黨的虛實,在其必經的東門早一步做好準備;楊安則率領一萬步兵大張旗鼓前去援救武都,順道截斷楊亮的退路;校尉鄧隴引三千精銳埋伏在仇池山腰的山門兩翼,專事阻擊偷襲的晉軍;蒙佐的三千輕騎乘夜色突襲晉軍背後,與鄧隴部完成合圍;姚萇親率三千羌騎四路掠陣,以防晉軍留有後手。
就在半山腰的晉軍遭到沉重打擊的同時,山腳下蒙佐部騎兵發起衝鋒,三路騎兵不點火把沒有殺聲,未等留守的士兵反應過來,已呼嘯著沖入大營,將數百名目瞪口呆的晉軍包圍、繳械、圈地而虜,前後半盞茶功夫,毫髮無損的奪回大營。
山腰的晉軍開始後退,楊廣已經顧不上城中楊古廷是否得手,他只知道,在這一根筋的山路上,縱使搭上全部人馬,也不可能再進半步!況且既然秦軍能在半道設下埋伏,就一定會另派一支人馬在山下截斷退路——想到這兒,楊廣已是冷汗淋漓。可他必須保持鎮定,身為一軍主將,自己的言行神態都會影響全軍士氣,一旦喪失鬥志,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晉軍有條不紊的開始調頭,殿後的弓箭手頻頻向山上反擊,為大軍贏得下山的時間。楊廣走在全軍最後——要看著自己的隊伍脫離險境,才能離開戰場,這是父親讓自己從小就牢牢記住的,先有不怕死的將軍,才有打不垮的戰士!
然而下到七成路時,隊伍開始減速,前軍一片嘈雜,一名軍校飛奔上山,一抹臉上的血污,道:“少將軍,秦軍騎兵奪了山下大營,殺上來了!”
剎時,楊廣的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握刀的手微微顫抖,四下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看著他,考驗一個主將素質的時刻到了。楊廣昂起頭——他出生在弘農,有著崤山人特有的桀驁,面對危局,重重的踏出一步,環視四下,緩緩道:“你們怕不怕死?”
面對年輕將軍凌厲的目光,老兵們一個個挺起胸膛,以眼神做答!
“大人,點子打得很頑強,東川晉軍都是久歷陣仗的兵油子,犯不著拿兄弟們的命去對耗,硬沖損失太大了!”鐵面打馬馳到蒙佐身邊,中路千騎隊在晉軍步步為營的壓迫下推進緩慢,由於山路越往上扇面越窄,騎兵難以拉開陣勢,在密集的步兵方陣前只能發揮出一半威力。
“前隊撤一里,左右兩隊尾隨掠陣,把弓騎調上來,引到山腳下再打!”蒙佐果斷的放出軍令,斥候快馬而去。不久,秦軍衝擊減弱,看似在晉軍重壓下退卻,實則拉開兩翼把戰場從狹窄的山腰引到開闊的山腳,仿佛一個巨大的布袋子,等待獵物一頭撞上。
“秦軍擋不住了,兄弟們殺啊!”眼見殺到山腳,楊廣信心暴漲,怒吼一聲,激勵士氣。麾下副將千夫長也是鬥志昂揚,殿後弓手撇下山上追擊的秦軍衝到前陣,欲以羽箭在秦軍騎兵間殺出一條血路。
“唰唰唰!”勁風破空,黑影憧憧,秦軍弓騎隊從兩側包抄上來,首要目標便是晉軍弓手。隨著聲聲慘叫,位列前陣的輕裝弓手紛紛倒地——弓騎對弓步,前者用無與倫比的速度優勢壓倒後者。一旦喪失遠射能力,沒有裝備重甲長兵器的山地步兵在對陣騎兵時便完全處在被動;隨著幾聲長號,秦軍突騎又一次發起衝鋒。
在寬闊的扇面戰場上,晉軍被風馳電掣的騎兵擠成一團,埋伏在山上的鄧隴步兵也在往下壓,楊廣已意識到落入了秦軍圈套。擺在他面前有三條路:死戰、突圍、投降。
他選擇突圍,突圍勢必分兵——楊廣親率千人做幌子向西南武都方向沖,而讓副將帶大部人馬向東南陽平關方向沖。沒有異議,只有服從,兩路晉軍分道揚鑣。
“分兵突圍,果不出所料。”蒙佐沒有參加衝鋒,而是與一千騎的預備隊一起守在後陣作為機動。他轉向宇文霆,問道:“你看哪一路才是真?”從遼東到關西,蒙佐沒有把李維、王頜、夏侯錚、關木等大將帶在身邊,滿樊又護送陰據在回敦煌的路上,所以身邊能用的,只有宇文霆和寸英兩人。
宇文霆的目光掃過昏沉轟鳴的戰場,凝神思索片刻,道:“此戰之意,在於儘可能多的殺傷晉軍精銳,主將在哪路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