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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魁梧壯實的慕容章竟大哭起來。
“臭小子,再哭,抽你!”慕容臧一鞭子“啪!”落在兒子結實的屁股上,慕容章破涕為笑,揉揉屁股,道:“這輩子最後一回哭,老爹——抽得舒坦!”
慕容臧哈哈大笑,揚鞭縱馬而去。
“走,回高平,你也該出發了。”慕容尚道。兄弟二人掉轉馬頭,往東南疾馳。
路上,慕容章道:“大哥,從高平下壽春,得拔了渦陽、蒙城兩座城,人馬不夠。”
慕容尚道:“誰說要沿渦水走了?”慕容章不解。慕容尚道:“高平、彭城兩路齊下,渦陽的晉軍一定先吃慕容協,再掉過頭來與留在渦水的人馬夾擊你,咱們就偏偏不讓他們如意。”
慕容章明白了一半,道:“大哥,還是你帶兵,我做先鋒。”
慕容尚搖搖頭,道:“做將軍,就要學會自己獨立應對,而不做一介武夫;再說,我看孟高將軍是不會窩在大梁的,說不準還得我去接手。你只要記住一句,打不過了,不要蠻幹,能進能退,才是為將之道。”
高平,慕容章的五千鐵騎整裝待發;慕容尚一身布衣,站在遠處,自從敗給蒙佐後,他便厭倦了臨陣衝殺,喜歡上了留在幕後運籌帷幄——他的右手不能拿刀,卻練就了一手漂亮的隸書;沒有人知道,他的左手已快如閃電。
壽春城頭,張凝風仰望天際,雨季已過,灼烈的陽光刺得他眯上眼。青藍色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從北而來,漸漸變得清晰,張凝風臉上露出了微笑。
“啪啪啪啪~~~!”一隻黑色的信鴿落在箭垛上,“咕咕”幾聲輕喚。張凝風捧起鴿子,從它腳上取下細管,抽出了卷在其中的密函。
“怎麼說?”袁瑾問道。
“好消息。”張凝風把密函遞黑了他。
袁瑾讀完,道:“這麼說,只要兩、三天,燕軍就會到了。”
張凝風道:“現在的局面對我們很有利,桓溫沒有離開廣陵,合肥的巢湖大營也沒有動靜;燕軍完全可以先掃平了渦陽那支人馬,再南來也不遲。”
袁瑾沒有他這麼樂觀,道:“夜長夢多,我倒是希望早些看到他們。”
沱水、澮水、渦水、淝水、穎水依次平行,自西北向東南匯入淮水,大澤鄉就位於沱水與澮水之間,是一片廣袤的沼澤地,沿大澤鄉往東,便是項羽大戰劉邦,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垓下古戰場。這一帶的河道、沼澤一直延伸到洪澤。
陸之游與張昕的兩支精銳步軍就埋伏在這片一望無野,蘆葦叢生的濕地。張昕是在洪澤水邊長大的漁家出身,對這一帶很熟悉;晉軍也多半是兩淮子弟,對這樣的地形環境十分適應,加上晉軍皂色軍服與周遭顏色相近,故輕而易舉的就能藉助水灣與蘆葦隱藏起來。
夜幕降臨,大澤鄉一片靜謐,偶爾泛起幾聲浪花響,驚醒了夏蟲的美夢,這些天地間的小生靈便開始了一夜的歡唱,掩去了戰士們低低的鼾聲。
天明,紅色的燕軍出現在了沱水東北,急行軍一夜的戰士們顯得有些疲憊。慕容協是個三十多歲的壯漢,被太傅慕容評保舉為彭城太守後就一直想找機會立功,一得到出兵救援壽春的命令,便集結了全部六千人馬開拔。慕容協遠眺平靜的水澤,沒有讓騎兵貿然渡河,而是派出兩個步軍小隊先行探路。
沱水不寬,水淺流緩,步軍小隊順利渡河,在四下蘆葦地草草搜索一番,並沒有發現異樣。騎兵斷後、步軍渡河,慕容協是小心的,看似平靜的茫茫藍綠相間令他有些侷促;待步軍全部安渡,他才率領騎兵涉過蓋膝的河水,踏上了西南岸。
燕軍又開始了急行軍,慕容協只感覺馬蹄下的土地軟軟的,似乎隨時會下陷,他只想儘早離開這片大澤,渡過了澮水,大軍才算“上了岸”。
“來了。”三木朝側方一指,群綠之間,一道深紅時隱時現。張昕一聲蛙叫,戰士們便進入了戰鬥狀態。張昕的人馬埋伏在大澤鄉南端,側迎著燕軍,擔負著正面狙擊的重任。燕軍隊伍拉得很長,在這種水澤地形,並沒有採取兵分幾路交錯前進的穩妥行軍,只為求快。
日未出,陰風起,殺聲大作,隱伏在無邊綠色之中的晉軍仿佛水澤中的精靈,突然出現在了燕軍面前,幾十支百人隊一齊撲出,一下子將長蛇狀的燕軍攔腰截成了大大小小几十段,各自開殺。張昕一手長刀,一手鋼盾,發足飛奔,大喝:“慕容協,哪裡走!”
第 七 章 力戰淮北(下)
慕容協戰刀出鞘,對身邊騎士們道:“決死一戰!”
“嗨!”眾騎士毫不畏懼,跟著他分成兩翼,朝晉軍反包抄上去。燕軍步卒受了騎士感染,在百夫長、十夫長帶領下,背靠背,結成小圓陣,往騎兵方向緩緩靠攏。
“颶~!颶~!”蘆葦叢中的晉軍弓箭手拉響了皮弦,箭矢飛蝗一般灑向燕軍。
“殺!”燕軍悍勇,冒死不退,踏著屍體向晉軍反撲。
“慕容協,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燕軍側後方傳來了陸之游清亮的聲音,由陸之游親自訓練的三千刀手拿著長柄細腰刀,追尾殺來,頃刻間將燕軍後隊吞沒。他們沒有與燕軍的步兵過多糾纏,而是直撲慕容協的騎兵。三千對一千,步兵對騎兵,雙方勢均力敵,在濕地灘涂上展開了對沖。張昕的人馬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在外圍與燕軍步兵展開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