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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寒不做聲,在北方,各部族唯一不敢招惹的,就是眼前這批拓拔族人。鮮卑部族眾多,可到如今,段氏、宇文氏、慕容氏、乞伏氏先後臣服於秦國,只有聚居陰山腳下的拓拔氏,不僅沒有在混亂的北方政權更迭中被征服,還讓代國存在了七十年!這些由鮮卑、東胡、匈奴混血繁衍下來的拓拔族人就像草原上的狼群,駕著神駿的陰山戰馬,馳騁在廣漠的塞北。他們從不屈從於漢趙燕秦各國,相比漢化了的氐、鮮卑、匈奴、羌等部族,拓拔鮮卑是遊牧氣息最濃、最血性膘悍的一支。
三木沒有被他們的氣勢嚇倒,扛著竹槍踏上一步,迎上少年將領輕蔑的目光,一聲長笑,凜然道:“我聽說拓拔族以好客聞名,今日一見,不過如此,你喚我漢人蠻子,便是對客人不敬,待我遊歷大草原時,就會告訴我的朋友,千萬不要搭理拓拔族的人!”
那少年勃然色變,勃寒卻是暗暗叫好:在北方,不管是哪個部族,看重的只有兩樣——武力與信譽。迫退大力士白熊、直面來勢洶洶的拓拔騎隊,三木毫不膽怯,在武力和氣勢上不落下風;又針鋒相對的反唇相譏,一句話切中對方要害,若是忍氣吞聲含混而過,只會讓別人更加看不起。
以正統草原主人的姿態出現在其它各族面前的拓拔族人,又怎受得了這等侮辱,那少年將領雙目精光閃閃,再一次打量二人,把目光射向勃寒,喝問:“你就是白馬部勃寒?”
勃寒昂首以對,倔強的嘴唇微微一分,還以凌厲的目光,冷冷道:“拓拔野,你侮辱我的朋友,白馬集不歡迎你,請不要再和我說話!”
拓拔野顯然沒想到兩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身後的拓拔族騎士早已刀微出鞘準備動手。
三木見狀,笑道:“這裡是白馬集,拓拔小兄弟若是有膽,就請放馬動手。”
拓拔野牙關緊鎖,恨不得一刀剁翻這嬉皮笑臉之人;可他說得沒錯,任何人想要在白馬集動手,都得掂量掂量先,畢竟能在白馬集立足的,都非尋常之人。由於代國東面盡數被秦國占領,所以拓拔族不得不通過白馬集向河西購買交換族中所需物品,因此和匈奴人劉元晉有所往來。若劉元晉被勃寒給挑了,那麼眼下走黑市的貨物就必須用更高的價格在市面上購買;可拓拔族和劉元晉只是利益關係,沒必要為了一個奸商跟勃寒翻臉。
想到這兒,拓拔野一抱拳,道:“白馬勃寒果然名不虛傳,咱們後會有期!”說罷,起了個口哨,帶著三十騎掉轉馬頭轟然遠去。
三木聳聳肩,用漢話低聲道:“沒想到你的名號在這兒還挺響的,能把拓拔騎兵嚇退了。”
勃寒搖頭道:“拓拔野不是怕我,而是不願為了一個奸商讓拓拔族惹人注意。拓拔族騎兵絕對是草原上最強悍的勁旅,即便是當年慕容垂的燕國銳騎,在他們面前也討不到便宜。”
拓拔族騎兵剛去,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大帳傳來:“原來是勃寒酋首來此,另一位,當是名震南方的國俠三木吧?二位既然來了,還請進帳一敘,喝碗馬奶子說事。”
勃寒三木相視一眼,均有身入陷阱之感。勃寒沒有見過劉元晉,但帳中之人竟對三木的身份都如此清楚,可見是有所準備,並不害怕兩人前來尋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勃寒凜然朝主帳走去。三木跟在他身後,留意著四下動靜,長槍蓄勢待發。
“呼哧!”大帳被猛地掀開,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兩人眼中,暴喝:“我來會會你們!”
兩人定睛望去:此人瘦長臉、細眉眼、壯碩身段、一身棕色長袍,雙臂張開宛若大鵬飛翼,五指成爪,整個人處處透出極不諧調的搭配,以極快的速度撞向兩人。兩人不約而同的感到,他就是劉元晉,盛名之下,果不虛傳。
“劉元晉你欠錢不還,還敢在此撒野,想壞規矩不成?”三木一聲大喝,長槍在手,雙足分開腰腹下沉做刺馬狀,明晃晃的槍尖正指向劉元晉心口。
劉元晉喝道:“有多大本事收多大錢,看招!”話音落,雙足一點,整個人忽然平地掠起,朝二人凌空撲來。壯碩的身軀加上張開的雙臂以及超快的速度,使他好似一頭從天而降的猛禽,一擊必殺落入攻擊範圍內的獵物。
三木運起玄海真氣,竹槍“霍!”的繃直,好似一條昂首出洞的靈蛇,遙遙指向半空中兇狠的敵人。劉元晉的勃然出手讓一班匈奴武士信心暴漲,白熊揮舞起缺了根刺的狼牙棒,帶起一陣勁風,狂吼著掃向勃寒。
勃寒豈是易與之輩,與三木的借力打力不同,他沒有一絲閃避,後背長刀霍然在手,迎著狼牙棒的來路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刀劈去。這一刀看似笨拙,實則凝聚了勃寒的全部勁氣,他心知方才被三木以巧勁化去雷霆一擊的白熊必定不服;自己身為白馬部酋首,只有在硬打硬上挫敗這些匈奴人,才能樹立起強大的威信。
“當!”刀棒交擊,整個空間炸裂了一般讓人窒息,隨著一聲巨響,白熊碩大的身軀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拋飛開去,重重跌落在地,口角溢血,手中的狼牙棒被砸飛,炮彈般直轟向後面的大帳。勃寒連退數步,虎口滲出星點雪絲,嗓子眼一甜,以刀拄地,勉強站定。
槍勢已滿!所有的真氣都凝聚在經過雙手的紫色槍身上,發出“茲茲”的聲響。從半空中劉元晉的角度看去,那一點遙指自己的槍尖仿佛在瞬間生出數百種細微的變化,每一處變化,都封死了自己一個攻擊的選擇。劉元晉沒想到三木的槍法會如此出神入化,一時間,盈滿的心念出現了一絲破隙。三木曉得,進招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