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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風領命而去,桓楨頗為意外的瞧了他一眼,道:“你就這麼扔下巴蜀不管了?”
雲開表現出出乎尋常的鎮定與冷靜,道:“五叔在信中讓我們切莫大張旗鼓,想必是不想引起巴蜀和朝中的恐慌,他雖然沒有明說,可若非情勢危急,是決不會讓我們從千里之外趕回去的;我擔心的是,桓氏內部,可能有變。”
桓楨也是心思縝密之人,不由想到:五叔桓沖素來沉穩多智,若父親只是小恙,他便不會來信;如今書信已至,那麼父親很可能挺不過這一關。桓氏滿門才俊,幾位叔叔和堂兄們各個都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反倒是父親的幾個兒子才具平平,一旦父親撒手,桓家家主的位置將會傳給何人?桓氏一族若不能平安交接,整個晉國必將有一場風波!
夜幕緩緩垂臨,雲開的書房卻是燈火通明。諸葛海與衛塔都已看過桓沖的書信,均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雲開率先打破了沉默,對衛塔道:“衛塔,秦國暫且不會進犯江南,所以這次我一定要趕回去;我走後,由你代行巡閱使之責,總督沿江防務,諸葛先生會從旁協助於你,可我擔心的不是這邊,而是江東的局勢。”
衛塔正色道:“大人但可放心,眼下秦人攻略的重點在北方,衛塔自當一力承襲大人之策,修城池、練水軍、屯軍糧、開商路,不讓秦人過江半步。”
雲開點點頭,道:“還有一點,假使秦人挑釁,也不可貿然出兵,尤其要提防姚萇,我怕毛球年輕氣盛,一不小心便中了他的圈套。我看,涪陵那邊還是讓陸之游去,把毛球調回瀘州,讓他去帶新兵。陸之游老辣多謀,當可與姚萇匹敵。”衛塔點頭稱是。
雲開望向諸葛海,道:“諸葛先生,此行江東,禍福幾多?”
諸葛海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閃,道:“凶,大凶。”
雲開衛塔相視一眼,均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諸葛海又道:“依我之見,大人最好的處置,便是坐鎮巴蜀;然夫人思父心切,偏偏又不得不去。恕我直言,若桓家叔侄果真群起爭襲南郡公爵位,大人只不過是桓公的女婿,夾在當中又有幾分力道?桓沖能夠寫信給大人,也必定寫信給桓豁大人,他是在擔心,桓公不會把爵位傳於世子桓熙。”
衛塔奇道:“自古爵位傳嫡傳長,世子尚在,自當是不二人選,桓公又豈會效仿袁紹劉表,行那自取其亂之事?”
諸葛海微微一笑,道:“桓公又豈是常人,非袁紹劉表之流可比也!世子雖無大過,也無大才,據我所知,桓公生平不怕用錯人,卻恨那庸碌無為之輩,南郡公爵位關係桓氏一族名譽,又豈能依常理度之?若大人執意要去,某隻有一言相贈:多看,少動,靜觀其變。”
雲開沒有別的話,霍然起身,深深一躬。
東行的快船已經停靠在大江邊,桓韻立在船頭,焦急的等待雲開。操船的水手是子風一手挑選的親兵,皆是百戰之士,忠誠可靠。不久,衛塔和諸葛海便送雲開來到江邊。雲開登上甲板,回身拱手道:“巴蜀之事,就拜託二位了!”
衛塔與諸葛海齊身一躬,子風令下,快船起航,緩緩駛離岸邊。
荊州,襄陽,刺史府。荊州刺史桓豁與漢江幫幫主桓秘一人一邊坐著,中間案上擱著的,是桓沖給兩人的密信。巴蜀淪陷後,桓秘便帶著方常青等人回到荊州,他與桓豁一向交好,漢江幫也是在桓豁的照拂下逐漸壯大,得到桓溫病危的消息後,他便立刻來見這位手握重兵的二哥。桓豁看完信,只是一個勁的喝茶,一句話都沒說。
桓秘心裡著急,可臉上仍是一派泰然自若,不急不緩道:“五弟這次倒是熱心的很,二哥,你就沒覺出這當中有什麼別的味道?”
桓豁一捋腮下的大鬍子,道:“老四,老五也是一番苦心,免得我們在外的兄弟錯過了時候。我身為封疆大吏,沒有朝廷的旨意,斷不能擅離荊州啊!”
桓秘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老五雖然沒有明說,可擺明了大哥撐不過這一關;一旦大哥有恙,朝廷和族中兩大攤子事,可由不得二哥這般清閒了。”
桓豁搖頭道:“我不過一介武夫,守一個荊州尚可,要我去折騰朝廷和族中那些個鳥事,大哥可是找錯人了,老四你打理漢江幫多年,倒不妨去試試。”
桓秘笑道:“我一無官職,二來又為大哥所不喜,早沒這個心了!”
桓豁卻道:“若是大哥使得欲擒故縱之計呢?我說句實話,大哥若能挺過去,那自然是咱桓家也是朝廷的幸事;大哥若挺不過去,他的幾個兒子皆是才具平平之輩,縱使桓熙侄兒,也未必能承襲爵位;幾個兄弟之中,就你和老五心思最細,大哥不會不清楚。”
桓豁說得是大實話,他以為桓秘對南郡公的爵位有意,可桓秘卻另有打算,話鋒一轉,道:“你也知道,大哥不喜歡我,了兄弟一場,我能不能去見他最後一面,兩天後我就動身南下,二哥有什麼話要對大哥說的,弟弟我一併帶到。”
桓豁點了點頭,道:“你去告訴大哥,不管朝廷里何人執政、桓氏何人當家,我桓豁定然不負大哥所託,牢牢守住荊州,守住江東門戶,哪個要是敢惹亂子,我第一個收拾他!”